學歷史亂成一鍋粥的春秋(六十一)

魯僖公四年的冬天,晉國太子申生在自己的封地新城自縊身亡。

除掉了申生,驪姬並不滿足,她的目標是將所有的成年公子全部趕盡殺絕,這樣自己的兒子奚齊當上太子之後,就不會有任何潛在的威脅了。

學歷史亂成一鍋粥的春秋(六十一)

於是,驪姬繼續在晉獻公耳邊進讒言:“申生在祭酒祭肉中投毒的事情,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都參與了。”於是重耳逃到了自己的封地蒲城,夷吾逃到了屈城。

為什麼驪姬並不擔心自己的妹妹少姬的兒子卓子會和奚齊競爭呢?因為申生死的時候,卓子還沒有出生,當然不需要考慮這種可能性了。《春秋》和《左傳》都沒有寫出奚齊和卓子出生的時間,然而《史記》中將卓子出生的時間放在了晉獻公二十五年,那時候申生已經死了四年之久,晉獻公也已經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驪姬估計完全沒有料到少姬還會生下一個兒子,不過這孩子這麼小,少姬的勢力也遠不及自己,她也不必擔心一個襁褓中的孩子會成為奚齊的對手。

《左傳·僖公五年》說:姬遂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

《史記·晉世家》認為,是某一個人讓驪姬認為重耳和夷吾將對自己不利,所以設法趕走了兩位公子。

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驪姬恐,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藥胙,二公子知之。”二子聞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公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蒍。士蒍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

申生死後,重耳和夷吾都來朝見晉獻公。有人對驪姬說:“因為您在大王對進讒言誣陷太子,導致太子申生被迫自盡,兩位公子因此對您懷恨在心。”驪姬害怕重耳和夷吾報復,索性繼續在獻公面前誣陷他們:“這兩位公子是申生下毒謀害您的同謀。”

這些話傳到重耳和夷吾耳中,他們都很驚慌,趕緊跑回自己的封地備戰。重耳回到蒲城,夷吾回到屈城,各自據城自守,加強戒備。

當初晉獻公準備將重耳和夷吾派去駐守邊疆時,先命令士蒍修築蒲城和屈城。士蒍就是當年充當臥底,打入宗族公子中挑撥離間,幫助晉獻公將公族勢力一網打盡的那位大夫。他這個人善於揣測他人的心思,往往能從隻言片語和某一個看似普通的舉動中探知事態的發展。士蒍認為,晉獻公早晚要針對這兩位公子採取行動,於是在築城時故意搞了個“豆腐渣工程”,城牆的表面看上去沒問題,然而內裡卻用稻草填充。夷吾發現了城牆的問題,上報給晉獻公。獻公大怒,向士蒍文責。士蒍叩首謝罪,說:“邊城的敵寇少,何必非要修築城牆呢?”出宮後,士蒍作了一首詩,吟唱道:“狐裘的毛散亂了,一個國家有三個主公,我應該聽從誰的命令呢?”

士蒍將城修好了。他猜中了晉獻公不但不會講君位傳給年長的公子,而且會疏遠他們;但他沒料到晉獻公並不希望別人把自己的心思揣摩透。

《左傳》中關於築城這段的記述比《史記》要略為詳細。

初,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不慎,置薪焉。夷吾訴之。公使讓之。士蒍稽首而對曰:“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仇焉。無戎而城,仇必保焉。寇仇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仇之保不忠,失忠與敬,何以事君?《詩》雲:‘懷德惟寧,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將尋師焉,焉用慎?”退而賦曰:“狐裘龍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

當年,晉獻公派士蒍為重耳和夷吾建築蒲城和屈城。在建城牆的時候,裡面不小心混入了柴草。夷吾將此事稟告給晉獻公,獻公於是責問士蒍。士蒍叩頭回答說:“我聽說,‘沒有喪失而悲傷,憂愁就會隨之而來;沒有兵患而築城,國內的敵人必然會將城作為據守之用。’既然敵人會佔據城池,那又何必把城修建的堅固呢?擔任官職而不接受命令,這是不敬;加固敵人會佔據的地方,這是不忠。沒有忠和敬,又怎麼能侍奉國君呢?《詩經》說:‘心存德行就是安寧,宗室子弟就是城池。’君王只要修養德行,使同宗子弟的地位鞏固,哪個城池能比得上?反正三年以後就要用兵,哪裡用得著謹慎?”士蒍退下之後,作了上面提到的關於“一國三公,吾誰適從”的詩。

以士蒍的智商和精細,不可能在築城時“不小心”混入柴草,只有可能是他故意為之。晉獻公當時有可能還沒有下定決心把幾個大兒子都趕出去;或者,士蒍的豆腐渣工程正合他意,可惜被夷吾捅了出來,他只好裝模作樣地申斥士蒍一番。

對驪姬來說,坐視重耳和夷吾的逃走等同於放虎歸山,她必須斬草除根。於是,絳都的殺手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