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妻子和舅舅放一起,結果. . . . . . . . . . . . . . . . . .

阿轉出生在農村,家裡拼死拼活把他供上大學,他讀了大學,又讀研究生,畢業出來人也三十歲了。年邁的父母就指望他這麼一個兒子,催他快點找個合適的物件結婚吧。

“行行行,我儘快和女友商量。”阿轉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轉眼間,也不知哪根線搭錯了,他突然辭掉工作,捧著研究生畢業證,找他二舅去了。

找二舅幹啥?當和尚。原來,二十多年前,阿轉的二舅也是個大學生,因感情受挫,一時想不開,就去一個寺廟裡當了和尚。廟中主持一看他是大學生,就像見到寶一樣,迫不及待把他剃了發,頭頂上戒疤一戳,再發個爛戒碟,二舅再想反悔也遲了,就這樣當了和尚,後來,老主持圓寂了,二舅接了任。

哪曉得,二十年後的今天,當和尚的要求更高了,沒有研究生文化,就算跪死在廟前,人家還不收哩!也是偶然,有一次,阿轉和二舅微信聊天,無意間得知二舅一個月的香火收入竟有數萬。阿轉聽得心動,也萌生了當和尚的想法,二舅一聽,說:“你研究生文化,正好夠格。”

於是阿轉一拍腦門,就找二舅去了。二舅所在的寺廟座落在深山之中,進山的路勉強可以透過一輛小車,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陡壁,再沒有第二條路。規距都行過後,二舅捧出剃刀為阿轉剃髮,完了,正要給阿轉打戒疤。

“等等。”阿轉腦子裡突然光芒一閃,一時有些左右不定:“二舅,要不,我先做一個月的實習和尚吧,等我習慣了再打戒疤行嗎?”

“行啊,有什麼不行的?”二舅一甩袈裟角,倒是十分爽快:“就讓你先掃一個月山門吧。”

第二日,阿轉醒來,換上僧服,到膳堂吃罷齋點,二舅就過來了,領他到寺廟山門前,交給他一把掃帚,一指門前一百多級的石階,讓他打掃上邊的樹葉。

阿轉心想,二舅不會是怪我當和尚不爽快,特意給我點苦活幹吧?不過他也不在意,接過掃帚開始打掃。掃了幾十級,阿轉覺得累了,就坐在石階邊的松樹下,掏出手機玩起來。

正玩得過癮,忽然聽到一陣粗急的喘氣聲,阿轉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大腹便便,五十多歲的男子,一步步走上來。走到阿轉旁邊,男子“咦”了一聲,問阿轉:“小師傅,你是新來的嗎?”

阿轉忙回道:“是啊,我昨天剛來。”

“嗯。”男子點點頭,也不多說,走進廟中去了。

阿轉玩了一會手機,加快速度掃完落葉,回到廟中一看,見那男子跪在佛前,雙手合十作參拜狀,極是虔誠的樣子。二舅則站在一邊,裝模作樣地捻動著一串佛珠。阿轉看得想笑,嘴角一抽,差點發出聲音來。二舅眼角一捎,遠遠瞪了阿轉一眼,阿轉不敢再作聲。

那男子跪了一個多小時,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鬆了口氣,這才站起來,掏出手機,往廟柱上貼著的二維碼一掃,也不多話,轉身走了。

二舅藏在袈裟裡的手機響起清脆的報讀:“收款到賬五百元。”

阿轉聽得有些吃驚,待男子走出廟去了,湊近二舅:“這麼一跪就給了五百,這香客出手可真闊呀!難怪現在和尚都開豪車……”

“噓!”二舅白了阿轉一眼,擺出一副正經神色:“出家人一切皆空,不要亂說話。”

瞧著二舅假正經的模樣,阿轉忍不住笑了:“二舅,這裡就你跟我,你別裝了。”

二舅的假正經只裝了三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實話告訴你吧,剛才那香客是一個房地產大老闆,姓王,有的是錢,是咱廟裡的財神爺,天天都來禮佛,已經來了快一年了。今後你見到他可不能怠慢了,不然我抽你的皮。”

“哦哦。”阿轉答應一聲,也沒怎麼在意。

此後,阿轉每天早上打掃山門時都遇見王老闆來禮佛,王老闆的車就停在山腳下,每次都是走臺階上來,累得滿頭大汗,卻樂此不疲。每次見到阿轉,王老闆都客氣地點點頭,阿轉也禮貌一笑。

過了半個月,二舅出山去參加佛學會了,要幾天才回來。臨行前,二舅指著供桌上一隻金色小木箱,交待阿轉:“王老闆來禮佛時,他會將心裡事寫在一張紙條上,你替他將紙條塞進木箱。你不要多問,只管在一邊陪著。”

“好,我知道了。”阿轉一一答應。

二舅交待完,到山腳下的車庫,開出他的寶馬小車走了。第二日,阿轉吃過齋點不久,廟門外人影一晃,王老闆來了。阿轉連忙迎上去:“王老闆,我師父出門去了,他讓我接待你。”

“嗯。空空大師已經跟我說了。”王老闆點點頭,輕車熟路地走到佛前跪下。

“哈哈,原來二舅的法號叫空空。”阿轉暗樂一聲,連忙跟到佛前,按照二舅的交待,先端來金盆,讓王老闆淨手,再取香火給王老闆上香,參拜過後,王老闆合十跪在佛前,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默想了大半個時辰。

阿轉學著二舅的樣子,站在一邊,假模假樣將一串佛珠捻來捻去。捻得快要打瞌睡的時候,不經意間一看,只見王老闆的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流下了兩行淚。阿轉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問,但想起二舅的交待,他不敢多嘴。

王老闆流了一會淚,拿起供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筆和紙條,寫了什麼,把紙條折了,遞給阿轉。阿轉會意,將紙條恭恭敬敬地塞進那隻小木箱裡。王老闆又參拜了一會兒,這才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整個人似乎輕鬆了很多,掃碼給了香火費就走了。

晚上,阿轉吃過齋飯,閒著無事,就躺在禪床上,用手機和二舅聊天:“二舅,那個王老闆可真怪,今天我見他跪在佛前流淚了。”

二舅發了張在酒店吃飯喝酒的照片過來,不滿道:“出家人一切皆空,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多說,不要多問麼?我在和大師們切磋佛法,沒空和你說,你明天繼續接待王老闆就是了。”

討了個沒趣,阿轉不敢再多問,玩了會手機就睡了。半夜裡,突然被雷聲驚醒,起來一看,外邊下起了狂風暴雨。第二天起來,開啟廟門一看,石階下一棵水壺大的樹都被昨夜的狂風吹斷了。

阿轉正想清理斷樹,這時手機收到一個好友申請,加了好友一看,沒想到是王老闆。

簡單一聲招呼,王老闆急急發來訊息:“小師傅,我問空空大師加的你,你快來山腳下。”

“好。”見王老闆焦急,阿轉沒有多問,連忙下山。

到了山腳下一看,只見一段路被山體塌方堵死了,王老闆的豪車停在一邊無法透過,王老闆卻跌坐在塌方這邊,捏著一隻腳,面色顯得有些痛苦。

“王老闆,發生什麼事了?”阿轉看得一怔,走上詢問。

“唉,”王老闆苦嘆一聲,告訴阿轉:“我剛才從塌方上爬過來,不小心把腳給扭了,現在走不動了。”

阿轉仔細一瞧,才發現王老闆的腳板都腫了,看來傷得不輕:“王老闆,正好我學了駕照,我替你開車,送你去醫院吧。”

王老闆卻是一擺手:“去醫院是小事,我必須把禮佛大事完成了。”

“王老闆,你的腳受傷了,今日就算了吧。”阿轉勸道。

“不行!”王老闆斬釘截鐵地道:“必須把大事完成!”

“可是,你走不動路了呀。”阿轉心想,這老闆也太怪了,難道不送五百香火費他就渾身難受嗎?

王老闆看了阿轉一眼:“小師傅,麻煩你揹我上山。”

“我揹你?”阿轉放眼打量,這王老闆大腹便便,快有兩百斤了,而阿轉瘦得像個猴子,只有一百斤,就算背得起,但上那百多級石階恐怕就要累死。

瞧著王老闆的體格,阿轉吐了吐舌頭:“我……我背不動你……”

見阿轉不願意,王老闆十分焦急,想了想,忽然伸出一個巴掌:“小師傅,我也不讓你吃虧,你揹我上山,我給你五百。”

“這……”阿轉還有些猶豫。

“一千。”王老闆眉頭都不皺一下。

“好,我幹了。”阿轉不再遲疑,一拍大腿答應了。

王老闆一隻腳支撐起來,趴到阿轉背上。阿轉試了試,勉強背了起來,雖然很吃力,但還能慢慢地走。走到石階前,阿轉猛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開始邁步上石階。才走幾級,他兩腿已開始打顫,額上汗水黃豆一樣“噼啪”砸下來。

上到五六十級,阿轉兩腳抖得像篩糠了,可他想:有一千塊回報,就算吐血也要挺住。他牙齒咬得格格響,擰著一股勁,顫巍巍地往上邁步。眼見就要走到頂了,哪知,他腿肚子由於繃勁太緊,突然抽筋了。

“哎呀!”阿轉一聲大叫,往後就跌,“咕嚕嚕”兩串響,阿轉和王老闆從石階上滾了下來,暈眩了好一陣才坐起來,阿轉的額頭跌破了,王老闆的腳更腫了。

“你還能背嗎?”王老闆很是焦急。

阿轉活動一下身體,雖然並沒什麼大礙,但此時已經渾身痠軟,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了:“王老闆,我真背不動了。要不,我替你進廟禮佛吧?”

“我問問空空大師。”王老闆掏出手機,聯絡二舅。打完電話,王老闆的面色緩了下來:“空空大師說可以在這參拜,小師傅,你跑一下腿,將東西拿下來。”

阿轉點點頭,回廟將莆團香火紙筆拿下來,還將一尊小佛也搬下來,擺在石階上。王老闆就跪在石階上,開始參拜。又像以往一樣,折騰了大半個小時,王老闆眼角流下兩行淚,最後寫下紙條。阿轉咬牙將王老闆背到塌方前,扶著王老闆爬過塌方,鑽進小車,他將王老闆送走,打車回來。

回到廟中,他已累得快虛脫了,正想睡一覺,忽然想起王老闆寫的紙條還在口袋裡。於是,走到供桌前,捧過那隻小木箱,想將紙條塞進去。可不料,經過之前一番折騰,他手上已無半分力,一不小心,小木箱失手砸在地上,摔了開來,裡面一堆紙條都散了出來。

“哎呀,糟了!”阿轉趕忙蹲下來收拾,撿著撿著,心中不禁好奇,也不知王老闆在紙條上寫的是什麼。他略一遲疑,就將一張紙條展開來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大吃一驚,只見紙條上寫著:“某年某月,強拆打死一人……”

展開另一張紙條:“某年某月,為疏通關係,給某官員送禮百萬……”

沒想到,每張紙條上都寫著一件黑心事,件件觸目驚心。阿轉看得驚震無比,他將這些紙條拍給二舅。二舅沉默了許久,仍是道:“出家人一切皆空,不要多說,不要多問。”

阿轉沒有再多說,也沒有再多問。一個月後,實習期滿了,二舅問:“還要不要當和尚?”

阿轉想了想,緩緩搖頭:“二舅,我想我不適合當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