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武林外傳》，以為閆妮就是佟湘玉，風情萬種，八面玲瓏，看了一系列訪談，才發現閆妮不是佟湘玉，她內斂、怕生，一個人上訪談不知道說什麼，一群人上訪談永遠是話最少的一個，被叫到了，軟軟糯糯幾個字，只有笑聲像佟湘玉一樣爽朗。

我不信，我堅持認為她不是演的，她體內一定有和佟湘玉類似的基因，她一定可以風情萬種。

過了12年，我終於坐到她面前。一天的通告走到尾聲，她難掩疲憊。看到攝影老師手機上五年前拍她的照片，她哇的一聲叫出來，蹦出一句陝西話：“這是額嗎？”照片上的她梳著齊劉海，半張臉埋進手臂，眼神恍惚。

採訪開始了，她把工作人員請出去，留下我和她，先前有些喧嚷的房間突然空曠得可怕。回答問題時，她的聲音降下來，音量不高，但在空房間裡格外明顯。陽光被窗簾擋在外面，拼命從沒拉緊的縫隙中透進一道，直勾勾的，亮得刺眼。我倆都看著那束光，指望著它能將我們帶到更遠更敞亮的地方。

閆妮太真誠了，對陌生人掏心掏肺的真誠。儘管大多數時候，這種真誠更像是她在自說自話，你起個話頭，她就能順著往下不停歇。都是寂寞的人，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出口，洪水傾瀉。她講話時有一種狀態，被曖昧的氛圍包裹，身處其中，想留亦希望掙脫，想出而不得。這是種極強的人格魅力，總讓人想跳出來看看，這種人格魅力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很少女。不是裝出來的。大概是年輕時候被壓抑過，愛情的心思從未萌發就結婚生子，離婚後反倒渴望擁有愛情，而不是以愛情為名的親情。“我希望遇到一個人呢，他懂我欣賞我，也有讓我欣賞的地方，我們能夠讀懂彼此。”在她身上看不到柴米油鹽，看到了風花雪月，像極了言情小說的女主角。

聊到一半問我屬相，我說屬羊。

“屬羊好啊。羊都在山坡上吃草，羊很好。我前男友就屬羊。我屬豬，跟我很合。”

“很合為什麼分開了呢？”

“那就不談了吧。我依然相信愛情，即便知道它可能會悲劇，我依然願意前赴後繼。”

閆妮和程耳聊《羅曼蒂克消亡史》，那個下午燈也是這般昏黃，聊王媽，聊上海，聊演戲，房間裡燈都沒有開，昏暗的環境好像更容易讓人把靈魂開啟。聽罷我關了燈，她問為什麼？我說，“這樣我們聊能把靈魂更加開啟。”閆妮爆出一陣狂笑，這直勾勾打進心裡的笑容，生生把我拉回了《武林外傳》。

眼前這位快五十歲的女人，經歷了十年龍套，一夜爆紅，票房毒藥，亦經歷了規矩婚姻，黯然離婚，熾烈熱戀，決然分手，無論在事業與感情上都有如此豐富的經歷，按說過盡千帆，應該有曾經滄海的淡然，可為什麼，還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笑呢？又或者，正是經歷了這麼多，才能笑得這麼看破紅塵吧。

採訪快結束時閆妮說，有時她就坐在門口的酒吧，看有沒有人跟自己攀談。來了個老外，說什麼呢？nice to meet u。然後就是I don’t know。要address啊？不能給，我一個人住呢。電話啊？也不行，我還是個名人。請你喝一杯吧，還算有點錢。喝完了，好吧，拜拜。

這段話畫面感極強，她又變成佟湘玉了，手上拿著絲巾招搖，嘴裡是沒有盡頭的大笑。客官，你來啦！客官，你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