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湘雲與古典色彩的聯絡,可謂藏而不露

《紅樓夢》關於古典色彩的運用令人大開眼界,充滿古蘊美學的場景、物品、人物,無不在色彩搭配中美不勝收,而在十二金釵中,湘雲與古典色彩的聯絡更是流光溢彩,細究起來卻驚悚無限,如此藏而不露緣何說起?且來看看。

《紅樓夢》裡湘雲與古典色彩的聯絡,可謂藏而不露

一、瀟湘秀美圖

湘雲其名,難免聯想到古典色彩之“緗”。緗,淺黃色,品《陌上桑》詩句“緗綺為下裙”,方能領會緗的內涵。與其說緗為色素不如說緗形象地詮釋著一種材質,淺黃色的帛,於是便有了緗裙、緗綺、緗褥、緗素、緗帙、緗軸等充滿古典氣息的物品,淺黃色的裙子、絲織品、被褥、書卷、書衣、畫軸,湘雲便與古典色彩的文化藝術氣息緊密相連。

湘雲被接進賈府,先與黛玉結伴就寢,那顯然是賈母的意思,畢竟湘雲自幼就常與寶玉結伴生活在賈母身邊。次早寶玉往黛玉房,但見尚臥衾內的黛玉蓋杏子紅綾被裹得嚴嚴實實,而湘雲——

“湘雲卻一把青絲,拖於枕畔;一幅桃紅袖被,只齊胸蓋著,襯著那一彎雪白的膀子,撂在被外,上面明顯著兩個金鐲子。”

古典色彩中的青、桃紅、雪白、金集於一身,儼然就是率真的小小睡美人。

後來黛玉入住大觀園瀟湘館,湘雲因惱黛玉嘲笑她對寶玉“愛哥哥”嚼舌根,便自告到蘅蕪院與寶釵結伴,故意疏遠黛玉。湘雲詩社作東本開支可控,但對於寶釵藉機包攬蟹宴的善意並不拒絕,也不解釋,可謂藏而不露,情商極高。

黛玉詩社號瀟湘妃子,湘雲號枕霞舊友,不僅因為史家大院有大大的菏池亭榭,作為對賈母的聯絡與致敬,更因為瀟湘館必然輻射一雙姊妹,瀟湘竹乃蘊含娥皇女英的典故,那決不是常住的黛玉、紫鵑,也不是義結金蘭的寶釵、黛玉,而是黛玉與湘雲。

抄檢大觀園後的冷清中秋節,湘雲終於發覺寶釵因明哲保身撤離大觀園一家團聚而不惜詩社集會爽約的私心,此時已定婚配的她驀然體會到黛玉孤單,兩人凹晶館鬥詩至夜深,湘雲沒往李紈的稻香村、而往瀟湘館再次與黛玉結伴安寢。

湘雲心路歷程的成長,讓姊妹情誼更顯珍貴,使一幅以緗軸裝裱的“瀟湘秀美圖”更為自然淳厚。

《紅樓夢》裡湘雲與古典色彩的聯絡,可謂藏而不露

二、醉眠芍藥裀

湘雲的詩才突出表現在“急才”的功力上,只有黛玉能與之媲美,黛玉固然內功深厚,湘雲則將其急才歸功於美酒助力,因“烤鹿肉割腥啖羶”,方“蘆雪亭聯詩奪魁”。

湘雲詩文基礎是紮實的,甚至可以想象除了針線活,她亦會常常因捧讀緗素書卷津津有味的樣子,否則“胸中無墨”也難“脫口成詩”。

“果見湘雲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磴子上,業經香夢沈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鬧嚷嚷的圍著;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

湘雲“醉眠芍藥裀”,就像一幅以緗軸裝裱的“海棠睡美圖”,與秦可卿房中的“海棠春睡圖”互相輝映。一幅至真至純,一幅香豔寫真。

第63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湘雲佔花兒為“海棠花”,詩道“只恐夜深花睡去”,出自蘇軾《海棠》。

湘雲“醉眠芍藥裀”的憨態令眾人圍觀捧腹,然而如此歡笑嬉樂的場景細思極恐,反之就如秦可卿人生告別的驚悚場面。紅樓夢十二曲中湘雲曲目為《樂中悲》,“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湘雲的樂觀開朗與放飛自我,不過為“悲中取樂”。

《紅樓夢》裡湘雲與古典色彩的聯絡,可謂藏而不露

三、湘江逝水圖

金陵十二釵湘雲判詞中雲:“湘江逝水楚雲飛”,湘雲與湘江有什麼聯絡?湘江,是湖南省最大河流,永州蘋島河段一般稱瀟水,永州蘋島以下稱為湘江。

那是強調湘雲與瀟湘妃子黛玉的聯絡,兩才女驚世聯詩“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乃命運歸結縮影,並以此點睛湘雲與“才貌仙郎”夫婿的命運歸結。

湘雲夫婿何許人也?第31回結尾庚辰批語:“後數十回若蘭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綱伏於此回中,所謂“草蛇灰線,在千里之外。”這本應在後40回中有故事情節,其夫婿乃世家公子衛若蘭,如馮紫英般的才貌少俠,可惜決戰中英年早逝,徒留湘雲孤單隻影。

湘雲判詞的“湘江逝水圖”很簡潔,畫面只有幾縷飛雲,一灣逝水。古典色彩的表現甚為清淡。

至於有推論湘雲後來流落風塵的結局並不苟同,“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說明湘雲形影如鶴,但也是清靜的。

湘雲就如一組緗軸畫卷,簡約而淳美;又似一冊緗素書卷,看似大大咧咧的個性,實質藏而不露,逐漸成熟,擁有獨立自強的人格。樂中悲、悲中樂,比起黛玉、寶釵,湘雲性格樂觀為最大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