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會因為老公家親戚，和他過不下去。
離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但離婚，乃至離婚後的一段時間，我生不如死。
一、
事情該從何說起呢？
就從大學畢業說吧。
我是北京土著，不說大富大貴，但家裡條件也還可以。
我老公是河北農村考到北京985大學，真正意義上的鳳凰男。
我看中老公的踏實、勤奮、人品好、寵愛我。
於是大學畢業兩年後我義無反顧地和他結了婚。
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我和他一起出資（我出大頭，他拿小頭）買了北京的房子，貸款雖然多但在我和他能承受的範圍。
房子一百平，兩人住剛好，就算以後有一個小孩也還行。
婚禮雖然諸多煩惱，但好歹也順利完成了。
就在我以為婚姻生活要從幸福開始的時候。
噩夢也一起開始了。
二、
老公表妹的到來，突然打亂了我們的生活。
表妹剛大學畢業來北京找工作，暫時沒有落腳的地方，要借住在我家。
我起初有些不開心，但老公勸我說也就一個月左右。到時候如果找不到工作，他出面讓表妹走。
新婚的我不想給老公和公婆留下刻薄的印象。
所以就忍耐了。
中間表妹的諸多壞習慣我也不想說了，本著只住一個月的念頭，我都可以忍耐。
但一個月之後，表妹沒有找到工作。
在北京的日子太開心，開心到找不到工作也不想走。
中間老公給過幾次錢，不多，就幾千塊。但我不開心。
老公答應說要讓她走的話再也沒有提起，我提起來他就說：和我一起長大，那麼深的感情，你讓我趕走她？我做不到，而且住就住了，你也沒什麼損失。
他和稀泥的態度讓我心寒。
就這樣住了三個多月。
就在我快麻木的時候，表妹自己說談了男朋友，要搬出去。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三、
表妹走後，我和老公的關係恢復如初。
只是開心了不到一個月。
這天早上，六點半就響起了敲門聲。
老公前一晚熬夜寫材料，我不忍心喊他起來，就披了一件衣服去開門。
從監控裡看到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男人扛著一個編織袋站在門口。
看著眼熟，但又想不起來。
我正疑惑的時候，老公也迷迷糊糊起來了，走到監控前一看。
趕緊衝過去開了門。
滿臉堆笑親熱喊著：“大伯，您怎麼來了？都不打聲招呼，我開車去接你。”
大伯？
我整個人都懵了。想想還穿著睡衣。
喊了一聲大伯好就去房間喊衣服了。
等我換好了衣服，老公已經將大伯領到了客房安頓下來。
讓我小聲點，說大伯坐了晚上的硬座火車來的北京，到北京的時候凌晨三點，考慮到我們在睡覺就坐在火車站等到天亮才過來。
我聽到以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大伯來北京做什麼？”
老公說：“前兩天爸打電話來說，好像是來看病。你在協和醫院不是有同學嘛，幫忙掛個號，我明天請假帶大伯去看病。”
“什麼？”我不可置信，老公吩咐我做事，理所當然。
“怎麼了？我又沒讓你帶我大伯去，讓你幫忙掛號怎麼了？”老公看著我，語氣不太好了。
“我同學去美國交換了，不在協和醫院了。”我語氣也不好了。
“那你在手機上掛個號。”
老公說完就去房間睡覺了。
我站在房間裡看著地板上的土印，滿屋子奇奇怪怪的味道。客房裡響起的呼嚕聲，心裡難過極了。
大伯來住了兩週。
我老公請了三天假陪著去看病。
住院期間，我說點外賣方便，我老公說長輩接受不了。
於是我每天在家燒飯，把老公送去給大伯。
出院以後，住在家裡一週。
我早下班，在家裡和大伯四目相對，又尷尬，又痛苦。
不做飯，不打掃衛生還要被大伯編排。
在他眼裡，這是大侄子家，我只是這個家的附庸。
我北京姑娘嬌生慣養，不會做飯，不洗衣服，不打掃衛生。只知道花錢點外賣喊鐘點工……
痛苦兩週結束之後，我請鐘點工把家裡裡裡外外全部打掃了一遍。
鐘點工悄悄和我說，客房床底下全部都是衛生紙團。
髒兮兮的，不知道擦過什麼。
我腦子都要爆炸了，讓鐘點工扔掉了大伯用過的床上用品。
四、
送走了大伯。
公婆，老公哥哥一家來北京旅遊，人太多，我提出住酒店。
可公婆覺得住酒店浪費錢。
“我兒子在北京買了房，我們不住在兒子家，住在酒店回去要被村上人嘲笑死的。”
這是婆婆的原話。
於是，一百平的房子，擠了七個人。
老公提出來讓公婆睡主臥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炸了。
腦子裡嗡嗡作響。
“你再說一遍？”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停地在心底問自己，這還是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了？
“爸媽不睡主臥難道睡客房？客房哥一家已經住下了。”
老公的語氣，理所當然。
“我們離婚吧。”
我渾身癱軟，坐在梯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要為了這麼點小事和我離婚？”老公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表情猙獰。
我閉上眼，“是的。”
“老婆，爸媽難得來一次，你忍一忍，這次他們走了，我一定和他們說，不讓人來咱家住了。”
我看著他搖搖頭。
突然，老公站起來，看著我，面無表情地說：“這個房子，是婚後財產。如果你要和我離婚，咱們就分財產？”
他彷彿是在威脅我。
“出資證明我都留著，我怕你？”
我咬牙切齒，看著眼前這個精明透著狡黠的男人。
“你真要和我離婚？我對你這麼好，老婆，你真的要為了這點事情和我離婚？”
老公整個人彷彿精神分裂一樣。一會兒一個樣。
“讓他們走，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再考慮！”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老公哀求著，表情痛苦。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吧，你父母走後，我再回來。”
說完我就回孃家去了。
五、
回去以後，爸媽勸我彼此包容。
既然選擇了他，他的家庭也是要包容的。
兩人多年感情，為了親戚這點事情不至於離婚。
不知道是被父母勸的，還是我自己消了氣。
等公婆他們回去了，我回到家心情好多了。
老公將家裡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桌上放著我喜歡的鮮花。
我倆也沒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心想著，以後日子還是要好好過。
六、
有時候，妥協意味著怒火的積攢，下次一旦有一個小火花，就會將整個世界毀滅。
這天下班回家，推開門，看到廚房裡忙忙碌碌的丈夫。
坐在餐桌前哭花了妝容的老公表妹。
以及放在客廳沒來來得及收拾的行李箱，
我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表妹怎麼了？”我語氣平靜地問道。
眸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丈夫。
丈夫彷彿是感受到了我的怒火，只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炒菜做飯。
“我失戀了，表嫂……我太難受了。那個男的騙了我的錢，我現在身無分文！只能來投靠你和表哥了。”
表妹的哭泣，如針扎一樣刺痛我的心。
“為什麼不回家？”
我的態度冷淡。
表妹沒想到我這麼問，抬頭看著我，淚花也少了幾滴。
“回家做什麼？北京機會多，工作多，我回家只能去餐館打工。”表妹理所當然地說。彷彿住在這裡那麼理所當然。
“可這裡沒有你住的地方。”
“怎麼沒有？我之前不就住在這裡。”表妹已經止住了眼淚。看著我，彷佛是在看怪物。
“這是我家。”我已經沒有好態度了，站在餐桌前看著她。
“哥！你快來！表嫂要趕我走！”
表妹喊著，老公在廚房裡明顯踟躕了一下，才走到餐廳。
“她現在無家可歸，現在都快六點了。回家也來不及了，讓她住家裡吧。我給她買明天早上的火車票，讓她回去。”
老公對我說。
“去住酒店，我出錢。”
冷冷扔著這句話，我轉身回了房間。
屋外是一陣爭吵聲，大約就是表妹嫌棄表哥降不住老婆。
“表嫂真的是嬌滴滴的大小姐，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哥，表嫂為什麼能看上你？就是你老實巴交，她那樣的根本找不到北京的好男人……”
“你別說了。”老公的聲音。
“為什麼不說？既然做得出這種罔顧親情的事情，還怕人說？”
“你表嫂就是嬌氣了一些，人很好地……”老公的辯解，彷佛是一種嘲笑。
……
聽著聽著，我已是滿臉淚水。
七、
我突然開啟門。
制止了他們的爭吵。
飯菜已經上桌，味道一如既往地香噴噴的。
我大約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走到餐桌前，深深看了一眼表妹。
冷笑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似乎是被我嚇到了。
我心底覺得搞笑，說我壞話的時候理直氣壯，現在卻畏畏縮縮。
不知道仗誰的勢欺人。
一把扯掉餐桌布，一桌飯菜瞬間摔在地上。
一片狼藉。
拎著門口的棒球棍，站在沙發上將婚紗照狠狠敲下。
玻璃碎了一地，如同我現在破碎的婚姻。
屋內安靜如死。
“離婚，沒得商量。”
說完我就看了一眼表妹。
“還不滾？”
表妹嚇壞了，踉踉蹌蹌走到門口拿著行李箱離開了。
“我……”
“什麼話都不要說了，這套房子賣了，首付款按照出資額分。買房的錢還了銀行的錢，其餘的均分，我不佔你便宜。當初結婚，在你家辦婚禮的錢你出了，也就三萬。我們在北京辦的婚禮我家拿出來，三十萬。這個就不計較了。沒孩子真好，沒有其餘的感情牽扯了。”
我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老公，不，應該是準前夫。
心情一下子通暢了起來。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痛苦。
終於後面諸多撕扯已無足輕重。
只覺得離開這麼一個人，離開這麼一家人，無比慶幸，無比輕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