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碗筷我來洗，你去忙吧！”在我就餐完畢後，上等兵張東說著就站起身，收拾我桌前的餐具。我尷尬地回了句“謝謝”後，連忙“逃離”了食堂。對於張東這樣周到的“餐後服務”，我似乎已習以為常。

不知從何時開始，“幫排長洗碗”成了張東的“分內之事”，然而就在幾個月前，這絕對是我的“道德紅區”。

作為一名新排長，我對基層的管理經驗知之甚少，卻牢記著一條廣為流傳的帶兵原則——和戰士融在一起，不因職位的高低而搞特殊。

下連第一天，和戰友們吃完飯，我剛放下碗筷，坐在身旁的張東趕忙起身端起我的餐具：“排長我來！”我立馬奪了回來，義正言辭地說：“我的碗自己洗。”他執拗不過，只得“物歸原主”。自此以後，我倆時不時會上演一場“碗筷爭奪戰”，最後都是我勝出。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身為排長，我認為自己已經把大家的心抓住了。

直到一天中午，我剛吃完飯，便接到幹部集合的臨時通知，猶豫之時，張東二話不說將我的餐具拿了過去。這一次，我沒有拒絕，因時間緊急，只能破例讓他幫我這個忙。

然而，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一天晚飯後，我腦中的“小懶蟲”又開始作祟：“洗完還得排隊，太耽誤時間了”……不同以往，這次我沒有立即起身洗碗，而是坐在桌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排長，我來洗，你去忙吧！”終於等到了這句話，我心中一陣竊喜。

“不……不用了。”我半推半就，但碗筷被張東輕易地“奪”走了。

兩週以來，我找了各種理由“委託”張東洗碗，他每次都很爽快地答應了，然而越是這樣，我心裡越不是滋味。

一次週末，我和戰友們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電影，不時聽到一陣“沙沙”的摩挲聲。我轉過頭，發現張東在不停地揉搓著雙手，那雙手，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皸裂紅腫。

“這幾天一直在雪地裡練習據槍瞄準，一趴就是一上午，手都凍成冰棒了。”張東笑道。我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手就像砂紙一樣粗糙。

這段時間，高原氣溫驟降，大雪紛飛，我無法想象張東將傷痕累累的雙手浸在刺骨的冰水裡，費力洗刷碗筷的模樣。

我的臉如同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腦袋嗡嗡作響，耳朵也燙得厲害。我怎能因自己的懶惰而讓戰士忍受傷痛？穿上這身軍裝，我又何以坦然地聽他們叫一聲“排長”？

當天吃完晚飯，張東看見我放下碗筷，與往常一樣剛要起身收拾，我按住他的肩膀，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手好之前，你的碗筷我來洗。”

（周  旭、鄒珺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