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

霍老師好，因為前幾天咱們在金雞獎也遇見了，您是金雞獎的常客，您一共5次獲獎，3次提名，今年您也有《長津湖》的提名。我統計了一下，您應該是獲金雞獎最多的電影美術指導，想讓霍老師先談談跟金雞獎的緣分和對金雞獎的感受。

霍廷霄：

3次提名，一次是《太行山上》的美術提名，還有一次是何平導演的《麥田》，再加上今年的《長津湖》。第一次獲金雞獎是1994年何平導演的《炮打雙燈》，那是我第一次和錢運選兩個人聯合拿金雞獎，再之後就是2003年張藝謀導演的《英雄》，因為那時候金雞獎兩年一屆，等於我《英雄》和《十面埋伏》蟬聯了兩次金雞獎。再就是後來跟小剛導演拍《唐山大地震》，《唐山大地震》那是2011年，又拿了一次最佳美術，再就是去年34屆金雞獎的《革命者》，總共獲了5次金雞獎。

對於電影人來說，能拿一次金雞獎就是一個終身的榮耀，像我們畫畫的時候，拿到全國美展金獎，那在行業裡就是最高獎了。但我從畢業到現在30多年，一直堅持做電影美術，在八一廠待了20年，後來回學校又都12年了。大概有30多年的創作歷程，我做過老師，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拍戲、做電影，我做過的電影加起來大概有30多部，將近40部，劇也有就不計其數。近些年又回學校當老師培養人才，做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會長，在視聽藝術視覺這塊我說不上是領軍人物，但我就是想讓大家知道這個行業是做什麼的。

尤其近些年從膠片時代到數字時代的轉變過程，大家都體會到所謂的大美術時代，該如何引領中國電影走向國際，成為電影大國、電影強國，實現所謂的工業化體系。大家都知道電影是一個集體創作，缺了任何一個專業的領域，肯定都缺胳膊少腿。尤其電影美術這個行業，在主創團隊中它還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所以我做了這麼多年，也拿了這麼多的榮譽，還拿過兩次香港金像獎，《英雄》和《滿城盡帶黃金甲》，國際上也拿過奧斯卡提名，再就是美國影視美術指導工會，《滿城盡帶黃金甲》拿了古裝類影片最佳美術指導獎的一個大獎。在單項裡頭張藝謀導演那一年拿了10個獎，剩下的有攝影的，有表演的，有影片的，導演獎可能也有4到5個。但是從個人，行業單獨的，陶經老師去年不是說馬上就趕上我，錄音拿了4屆獎，結果我又超了一個，現在應該是拿了5屆金雞獎，應該是我們這個行業拿過最多個人獎項的，不包括演員、攝影其他領域。

宋方金：

演員最多的是陶虹老師，拿過三屆影后，也沒有到4屆。剛才您談到了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想再深入地聊一下。您剛才說現在從事教育，或者擔任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會長，都是為了讓電影美術這個職位或者這個環節讓更多人知道。那麼從您一開始拿金雞獎進入電影行業到今天為止，我相信電影美術的地位在整個拍攝內部是不會有所降低的，甚至越來越重要，那麼您覺得社會電影美術的認知是不是更低了呢？

霍廷霄：

原來作為觀眾，老百姓都不知道電影是幹啥，因為最開始我們學習蘇聯，中國電影100年，主要是在解放以後，實際上大概是電影美術主要還是去學習蘇聯，咱們所有的音樂、美術、電影都是以蘇聯文化為主，那時候北京電影學院五幾年開辦就有美術系這個專業。我們系的老師就到蘇聯去學習，把電影美術這個領域傳入到中國，辦了北京電影學院。而且當時在蘇聯叫美術指導、美術導演，現在好萊塢叫藝術指導，咱們那時候電影美術剛開始叫美工，就是美術工人。

宋方金：

其實美工這個名字有些名不副實，我覺得美術導演是最適合的稱呼。

霍廷霄：

對，它是整體視覺造型的統領者嘛，但好萊塢就分得很細，比如有置景美術，藝術指導是最高的，就相當於美術導演。俄羅斯他們叫美術導演，也是從英文譯製過來的。我倒沒做過美工，我那個時代已經變成電影美術了。

宋方金：

從技術變為藝術。

霍廷霄：

那時候像《英雄》《炮打雙燈》我都是做美術。後來由於香港在將近15年裡把中國的美術變成美術指導這個行業，咱們金雞獎現在獎項的名字也不是最佳美術指導，就叫最佳美術，這是從傳統上遺留下來，一直叫美術。金雞獎原來還設立了很多美術領域的獎項，置景、道具、服裝化妝單項，後來有個時期把這些單項都取消了，像我1991年剛到八一廠拍《大決戰》，就有置景團隊獎、道具團隊獎、服裝獎、化妝獎，後來這些獎項都取消了。實際上我去年也呼籲我們學會給影協文聯寫信恢復這些獎項，因為現在按國際慣例，這些獎項都應該有，尤其是視效這一塊。為什麼這次《長津湖》那天提名頒獎，我說這個獎不是我們幾個集體創作的，《長津湖》有幾萬人，尤其是視覺團隊，它是一個整體的東西。那天於東不是獲獎，說電影有幾萬人參與，光美術團隊、視效團隊可能就佔了多餘三分之二的人。所以老百姓對美術這個行業，有的人知道，有的人說戲劇舞臺美術那就是畫布景的，老百姓對電影美術的概念有些混淆。

實際上，一部好的電影背後一定是一個好的主創團隊，導攝美錄表，這是主創最主要的團隊。尤其在前期用著導演、攝影、美術、錄音最主要的四大部門，做出來整個電影的風格、美學走向，主創部門就開始談論這些，這四大部門非常重要。所以尤其當下近些年，數字化的到來以後，美術顯得越來越重要，有的時候好像說現代戲就不需要美術，支個機器就拍，拿手機拍，把你的美學體系、思想體系融入在這個行業。拍新主流電影的時候，我就把新的一些美學體系融入進去，去年我拍《鋼鐵意志》，五幾年的鞍鋼，那種鋼鐵意志的美學體系是什麼，我們要還原那段歷史，但又要有高於那段歷史的東西，因為美術的東西永遠是走在觀眾的視野裡頭，它既真實，還有電影美學的一些概念。

宋方金：

明白，但因為我覺得名不正則言不順，對於咱們現在所謂的美術，比如說咱們獲獎叫最佳美術獎，您覺得這個名稱體現了咱們工作的內涵和外延了嗎？

霍廷霄：

可以說是體現了，因為金雞獎的最佳美術，包括了所有的造型、服裝、化妝、道具、置景，它是一個完整的視覺，現在給這個獎也是名副其實。有的美術指導就說，我就管置景、道具，我不管服化道，服化道單獨有一個造型指導，還單設造型指導。像我拍《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張藝謀導演這三部商業大片的時候，他找的和田惠美日本那個老太太做造型指導，她管著服裝、化妝這兩個部門，到《滿城盡帶黃金甲》是奚仲文，他管這個，還要和美術要有一個整體的造型體系。

宋方金：

在這種創作中，您跟這些服裝、化妝崗位的同事是一個什麼樣的關係或合作方式？

霍廷霄：

我們是一個整體，但還得要交流，你說我的景是什麼色彩，他的服裝、人物造型要配我這個環境，它不是兩張皮，不能說你設計你的，我設計我的，實際上還是要交流，因為電影這個東西，除了導演，再下來就是各種部門的交流、溝通，大家形成共識，最後完成整個光影的銀幕上的一個畫面。

宋方金：

那一般這種情況是屬於統領關係還是屬於協作關係？

霍廷霄：

應該是統領關係，統領又協作，製片部門這個系統又跟我們美術系統現在不太一樣。在好萊塢來說，一個藝術指導是統領整個大的視覺體系的，底下又分很多很細緻的一些置景美術、道具美術、視效美術，所謂的造型這一塊，好萊塢那個叫工業化體系，每個人分工很詳細。但是總美術就是藝術指導，相當於我現在做的美術就是美術指導這個職業。所以最佳美術是頒獎給個人，但實際是集體的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