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的錢！你記住：今後我若唱戲，不會比你梅蘭芳差；我若嫁人，亦絕不會比你差。”

大雨磅礴的馮公館外，孟小冬冷眼看著持傘佇立的梅蘭芳，以狠決的姿態撂下這句話後轉身而去，徒留大雨中請求複合的梅蘭芳發呆。

大抵從今以後，兩兩相忘，各安天涯。

對梅蘭芳來說：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也細細盤算好了，要給孟小冬多少分手費；可在這場颯爽堅定的表態中，他忽然發現：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啊，一切都回不去了。

對孟小冬來說，何嘗不是這樣呢！

在凜冽的北方，她只經歷了兩件事：被尊“冬皇”，遇見梅郎。

偏偏這場飛蛾撲火的愛情，註定得不到疼惜和珍視；嫁給梅蘭芳四年多，她始終是無名無分的外室，青春蕭條，事業停擺，名譽受損…這些高昂的代價，也為她帶來了凜冽的創傷。

可又如朋友所說：若不討要任何賠償，倒讓外界認為是自己的錯了。

只是既出金口，再折回追訴，又覺得顏面掃地。一時間，孟小冬心緒茫然。

就在這時，叱吒上海灘的大佬杜月笙，親自給梅蘭芳打去電話：

“記得給孟小冬離婚補償，就在3萬和5萬間選個數吧！”

正是這通電話，為孟小冬贏得了鉅額的離婚賠償。

等到梅蘭芳恭恭敬敬送上離婚費，孟小冬才知：這一切都因杜月笙的成全。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寬慰了許多，可同時，心裡又湧現起無數的茫然：自此，自己便也真正欠下了杜月笙的人情。

可這償還不起的人情，偏偏像是命運的有意成全。

舊時的中國，男尊女卑是最殘酷的現實，女子若是踏入梨園，更成為遭人歧視的“下九流”。然而，梨園“冬皇”孟小冬，卻是那個時代的傳奇。

出生於梨園世家的孟小冬，從小便對戲曲耳濡目染。

九歲那年，她開始學習老生戲；十二歲，已能在無錫新世紀登臺；在名揚四方的許多年裡，世人對她的評價是：“扮相俊秀，嗓音寬亮，不帶雌音，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勢。”

發跡於上海灘的杜月笙，一直是個戲迷。

初見孟小冬那年，杜月笙三十二歲，孟小冬才十二。

那年，已成為名角的孟小冬，在31天內連演39場戲，臺下的無數觀眾內，就有杜月笙。

驚歎於孟小冬的年少成名，百忙之中的杜月笙，專門送上定製的花籃，在後臺抱拳致意。

孟小冬雖年齡尚小，卻也見識過無數大場面；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活潑嬌羞，眉梢眼角總掛著一抹嚴肅；許是戲曲的神韻已經融入她的骨髓，面對這個傳奇人物的讚歎，她只是禮貌微笑，再無其他表示。

但恰恰是這份與眾不同，讓杜月笙開始關注了孟小冬；此後多年裡，像是期待般，他等待著孟小冬的徹底走紅。

孟小冬18歲那年，杜月笙已經成為名震上海灘的大人物，而孟小冬也成為戲曲界名聲大振的女明星。

只是遺憾：風華絕代的孟小冬，彼時與梅蘭芳已是外界盛讚的“金童玉女”，兩人亦有締結百年之好的意向了。

那是一曲《游龍戲鳳》；舞臺上，扮演皇帝的孟小冬拖著長長的鬢口；梅蘭芳則儼然一個活潑俏麗的少女。

如此角色呼喚，自然贏得滿堂喝彩。雙方的戲迷為此激動不已，甚至極力撮合二人。

一切彷彿皆是水到渠成，1927年，孟小冬與梅蘭芳終成夫妻。

可兩人的婚禮，簡單得近乎草率，草率到連具體日期都無處考證；只因梅蘭芳顧忌自己的事業，也顧忌家中太太的感受，不願聲張。

不得不說：大多數男人的愛情，都建立在不傷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一旦覺得安危受到威脅，再濃烈的愛情，也會黯淡下來。

為了和心愛的男人相守，孟小冬不惜降低身段，做了最不情願的妾室。

可梅蘭芳給予她的，又是什麼呢？他放任夫人福芝芳，對孟小冬處處抵制；甚至在孟小冬為婆婆奔喪、卻被拒之門外時，他給予的是無動於衷的冷漠。

那年，梅蘭芳養母兼伯母驟然離世，孟小冬以梅蘭芳夫人的身份趕赴葬禮。

她剪了短髮，頭戴白花到了梅府，卻被傭人以一句“孟小姐，太太請您回去”擋住。

這句話，徹底粉碎了孟小冬的名譽和尊嚴。

她賭上最後的顏面，請求見梅蘭芳，她以為自己深愛的男人會護著自己，可梅蘭芳顧念福芝芳有孕，終是語氣冷淡地勸孟小冬回去。

此時的她，才徹底明白：梅蘭芳給予她的愛情，終究抵不過名譽、權勢來得重要。

她望著深宅大院上的狹窄天空，忽而明白：自己與梅蘭芳徹底結束了。

喪事過後的雨夜，梅蘭芳頂著瓢潑大雨，請求孟小冬原諒；得到的，卻是“死生不復相見”的決絕。

身為女子，偏偏這樣鐵骨錚錚，透著一股子傲氣和狠勁。

或許這樣的性格，也是杜月笙由衷欣賞孟小冬的原因。

在孟小冬成長的多年裡，杜月笙始終以默默無聞的方式，守護著她的平安。

以至於杜月笙的孩子們都說：“父親恐怕暗戀孟小冬很久。”

也是這樣的複雜感情，讓杜月笙聽聞孟小冬的遭遇後，再也無法平靜。

這個叱吒上海灘的男子，親自給梅蘭芳打去了電話，讓他保全孟小冬名譽。

這便有了文章開頭所寫的：梅蘭芳恭敬送上4萬元的離婚補償。

而這份行為，也被細心的四姨太姚玉蘭得知。

她與孟小冬本就是閨蜜，如今看到丈夫對孟小冬充滿柔情，心中也明朗了許多。

雖是家中備受尊敬的四姨太，但她知道，丈夫杜月笙不會一直寵她；若她撮合了丈夫與孟小冬的感情，杜月笙許會一生感謝她。

許是上天有意成全，1938年，孟小冬來到上海剪綵；得知訊息的姚玉蘭，立刻邀請孟小冬來她的住所聊天；許久未見的姐妹兩人相談甚歡，索性睡在了一個床上，可是等孟小冬半夜醒來，卻發現：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成了閨蜜的丈夫杜月笙。

這件事情，讓孟小冬耿耿於懷；可姚玉蘭卻勸慰：“我們姐妹兩人都留下來吧，你都30歲的人了，還隻身漂泊，一個女人那麼要強幹嘛呢！”

這句話，也徹底捏住了孟小冬的軟肋。

作為一個被愛情辜負的人，她心中充滿了警覺和戒備；可在這亂世裡，能讓自己安穩度日的，便是一個可靠的男子，一個殷實的家庭。

況且：日本人就要打過來了，作為戲子的自己，在亂世中還能有什麼奢求，兜兜轉轉一場，不就是為尋找一個安身立命的依靠嗎？

至此，孟小冬真正接受了杜月笙。

在烽火戰亂的年代，兩人也有過分開。

期間，杜月笙為避難逃離上海，而孟小冬則回到北平照顧母親；直到抗戰勝利後，兩人才得以團聚；這次漫長的分別，也讓兩人真正公開了同居關係。

不得不說：一個男人若真愛一個女人，不僅會給她面對生活艱難的勇氣，更會給她可以遮蔽世間繁雜的港灣。

孟小冬期盼的真心相待，杜月笙真正做到了。

抗戰結束後，杜月笙的經濟已經開始拮据，但仍盡力給孟小冬最大照顧。

有一次，孟小冬犯了胃病，久治不愈；得知訊息的杜月笙，馬上託人接來名醫問診。藥到病除後，杜月笙直接賞賜醫生10萬塊大洋。

要知道，在百廢待興的年代裡，這筆錢能在北京買下兩套不錯的四合院。

他疼惜她的身體，也體諒她的隱痛。

1947年，南方水災爆發。

為了賑災，杜月笙借60大壽的由頭，遍邀梨園泰斗演出，籌集善款，梅孟兩人均被邀請。

為避免二人尷尬，杜月笙特別安排梅蘭芳前8天壓軸，孟小冬後2天壓軸；這樣的貼心安排，也讓二人從頭到尾沒有見面。

這件事情，讓孟小冬由衷感受到了杜月笙的真情。

所以演出結束後，孟小冬把帶去的戲服全部送人，從此安心陪伴在杜月笙身旁。

後來，解放戰爭爆發，孟小冬與杜月笙再到香港避難，此時的杜月笙已進入暮年，疾病纏身。

可孟小冬卻心感安穩，她每天悉心照顧杜月笙的飲食起居，為杜月笙熬湯送藥，還經常在杜月笙病榻旁為他唱京劇。

在寒冷中相互取暖，在無助時慰藉彼此的孤寂，在漫長餘生裡、給予彼此面對生活的信念。

他們給予彼此的種種柔情，大抵就是愛情的模樣吧！

1950年，杜月笙病情加重，準備帶上一家人到美國靜養，便吩咐人去核對要籤多少護照。

仔細算來：此時的孟小冬，已經陪伴杜月笙整整12年了。

許是壓抑已久的委屈爆發，只聽她冷不丁說了句：

“我跟著去，算使喚丫頭呢？還是算女朋友呀？”

她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還帶了些怯弱，卻依舊不亞於凜若冰霜的拷問。

這句話，讓杜月笙霎時渾身發顫。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懂孤傲清冽如孟小冬，更知道：“名分”二字，是她唯一想要的。

意識到這件事後，他立刻摘下吸氧器，挺直身子對一屋子人說：

“辦理護照之事，且先暫停，我要給小冬一個婚禮。”

這樣的決定，遭到了家人的反對；他們覺得杜月笙身體孱弱，不適合再折騰下去。

但杜月笙很堅定，他要讓自己深愛的女人，有個真正的歸宿。

即便杜月笙早已不復當年闊綽，但他還是為孟小冬買了鑲嵌綠寶石的鑽戒，同時借用樓上朋友的宅子辦了酒席。

行婚禮儀式時，62歲的杜月笙由人攙扶到客廳中央，給孟小冬的左手無名指套上鑽戒，又命家中子女們給孟小冬行跪拜禮，並統統對“孟小冬阿姨”改口叫“媽咪”。

這一年，孟小冬已是42歲，蹉跎12年後，她終於擁有了追求一生的名分。

結婚後的兩人，也擁有過堪比年輕人的甜蜜。

即便杜月笙身患重病，但他仍舊和孟小冬聚精會神地交談；有時也隨兒女們親熱地喊孟小冬“媽咪”；當得知孟小冬想買什麼吃什麼，他便忙不迭地命人快辦。

他是愛她的，便給予她最大的成全和尊重。

可是這樣的甜蜜，僅僅持續了一年。

和孟小冬結婚時，杜月笙的身體已是不容客觀。

結婚一年後，自知時日無多的杜月笙，將手上僅有的11萬美元財產進行了分配：

“其他太太每人得1萬，兒子各1萬，未出嫁女兒6千，出嫁女兒4千，孟小冬2萬。”

如此分配，算是對孟小冬最深的眷戀與愛。

當然也有個小插曲：孟小冬拿到2萬美元時，第一反應是：怎麼這麼少，這怎麼夠花？

其實也理解孟小冬的吃驚：自從委身杜月笙後，她再沒重登過舞臺，沒有任何收入來源的她，下半輩子要靠這2萬美元省吃儉用，也難怪她脫口而出有失禮貌的話。

可細細看過遺產分配表才發現：從抗戰勝利以來，杜月笙手下的賭場和煙館全部關閉，由於只出不進，早已是坐吃山空了。

想起昔日，他花大價錢為自己看病，花重金為自己買下昂貴的禮物…這樣負重前行的疼惜，只讓孟小冬覺得萬分難過。

他給予她千般萬般的好，以至於她已經無力報答。

生死離別的日子，終究還是來了。

1952年8月14日，杜月笙因病離世。

此後的孟小冬，選擇了閉門寡居，再未嫁人。

漫長的28年，她懷念上海的笙歌，懷念香港的廝守，也思念著那個荒蕪的名字。

外人道：杜月笙有情，孟小冬守義。

縱有千種情義，更與何人說…

【放在最後的話】

或許有人覺得：

一生不甘做妾的孟小冬，終究成為杜月笙的妾室；這樣的結局，怎麼看都不圓滿。

可若細細分析，也不難發現：

與其說孟小冬看重的是名分，不如說她看重的是認可和尊重。

一生敢愛敢恨的她，身上流淌著女人的尊嚴和骨氣，也擁有常人難及的決絕勇敢。

在14年的漫長相伴中，杜月笙給予了孟小冬難得的尊重和呵護。

他懂得她的心境，瞭解她的苦悶，更深知她的孤傲和決絕。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這樣的女子不會輕易皺一下眉、叫一聲苦。

他敬佩她的颯爽和堅韌，也疼惜她的故作堅強；所以他能做的，便是給予她不動聲色的愛意，也給予她最為珍貴的尊重和成全。

他們原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擁有著共同的特徵，那就是至情至性，敢愛敢恨。

這樣的共同點，也讓兩人相知相惜。

在這段往事中，杜月笙所展現出的柔情，是讓人無比感嘆的。

作為近代史的風雲人物，他從一個小癟三混進十里洋場的大上海，最終憑藉過人的智慧和膽識，成為上海灘人人敬畏的大亨，這樣的身份蛻變，本就堪稱傳奇。

但即便靠棍棒闖天下，也即便名震上海灘，可杜月笙卻擁有常人難及的柔情、責任和義氣。

也正是這樣的至性至情，讓孟小冬甘願蹉跎餘生，讓眾多兄弟甘願出生入死，也讓各界人物由衷尊重和佩服。

曾有人這麼形容杜月笙：一個幾乎沒有差評的非正面人物，亦流氓亦君子！

的確如此，杜月笙的一生充滿傳奇，而這些傳奇，又是相互對立的。

他掙著黑心錢，卻淡泊名利，一生康概解囊。

他文質彬彬，卻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他為虎作倀，卻又有著鮮明的愛國心。

他狡猾、奸詐，卻又很講義氣。

他面目平靜，寡言少語，卻遊刃於紅道、黑道，商界、政界…

可以說：杜月笙塑造的神話，早已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由於時代久遠，他的人生經歷，也愈發充滿傳奇。

很多人也驚歎：

究竟是怎樣的智慧和謀略，才讓杜月笙在上海灘縱橫捭闔、無往不勝？

所以，也強烈推薦大家讀讀《杜月笙全傳》，在這位梟雄波瀾壯闊的一生裡，學習和掌握些立身處世的權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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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拾

從風雲人物的傳奇經歷中，淬鍊平淡人生的醒世箴言！

原創作品，抄襲必究；

圖源網路，侵權立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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