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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黎祥

現居蘇州，

報社攝影記者、視覺版編輯。

從事新聞攝影工作逾12年。2016年發起“蘇城紀事”（蘇州本土紀實攝影師聯盟）。常年關注、拍攝都市更新、文化變遷等攝影題材。攝影作品曾獲首屆全國青年攝影大賽最佳景觀作品，多幅新聞作品被中央檔案館收藏。

佛的村，見吾心

太湖浩渺，潮來潮去，已是數千年的光陰。湖邊的衝山偏安一隅，百來戶人家的村莊，卻〖住著〗成千上萬的神佛。

願心

我親近佛學，但不是一個佛教徒。曾多次看過影友拍攝的衝山佛雕作品，從攝影人的角度一直想去看看；倘若純粹個人角度而言，這一心念仍不夠強烈。也許機緣未到吧。

去衝山的想法就此擱置了下來，一年又一年。

2015年夏天，一次偶然的機會，有朋友提議週末去衝山轉轉。衝山於她早已熟門熟路，既然有人願帶，自然結伴前往。那天很靜，我們走在工藝街上，偶爾看到幾尊未完成的、卻已栩栩如生的彌勒、觀音、迦蘭、韋馱等木雕佛像，還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佛像，不規則地擺放在一排排簡陋的工場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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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佛像的廠房外，藤蔓悄悄爬上了窗欞，讓人想到了“一葉一菩提”。

信步走進作坊，光線透過天窗投射進來，木屑揚塵在陽光的照耀下顆粒分明。陽光灑在佛雕身上，猶如鍍金一般。匠人最多扭頭看我們一眼，轉而繼續專注手頭的活計，一鑿一鑿，一刻也不會停下。

一個小小的村子，卻“住著”成千上萬的佛像，現實裡的衝山遠比照片來得生動樸實。

記得那天離開時，天光突暗，暴雨將至，成群的蜻蜓在湖面上低徊，而湖邊幾尊廢棄的佛像一如安詳，這奇幻的景象突然有了一種幻世感，彷彿我們已身在另一個世界。

第一次衝山之行讓人難忘，也了卻了一直以來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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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岸牆垛中一尊被遺棄的神像，仍在默默守望著太湖。

匠心

有一次，當我正準備離開衝山時，突降暴雨。一位50多歲的阿姨見狀，趕緊招呼我入屋避雨。為我泡好一杯熱茶後，沈阿姨一邊繼續給十八羅漢塗鍍金漆，一邊跟我聊著家常，絲毫沒有見外。雨快停時，她突然請我幫她和尚未完工的佛像拍一張合影，說自己平常很少離開村子，也很少拍照片。我欣然應允。

三個月後，我去衝山時想順便把照片帶給她，卻怎麼也找不見她。直到太陽落山時分，在湖邊撞到從菜地幹完農活準備回家的她。知道我來送照片，沈阿姨連呼：“你真是誠心啊。”她說誠心時，用的是本地方言的表述，而這種說法如今年輕人已經很少會使用了。

此後，每次去衝山我都會帶一些列印的照片送給村民們，聊上一會兒。他們常感嘆，佛雕太苦太累，如今年輕人都不願學，也靜不下來，大多外出打工上班了。衝山佛雕雖然被列入“非遺”專案，傳承卻到了堪憂的境況。

一直以來，村民們靠自己的雙手勞作和養家，他們並不期望獲得什麼超出生存之外的成就感，只是用自己的手藝來換取穩定的生活。

誠心，攝影如是，佛雕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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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兩名漆匠邊削水果邊聊著天，與身邊神佛相安無事。

吾心

從我的內心或私心來說，其實不太願意把衝山“公之於眾”。

有一次，我問村民：“你們自己信佛嗎？”拋回來一個反問：“我們天天跟佛在一起，你說信不信呢？”

其實，信不信佛已不重要，手藝人的工作就是他們的全部人生啊。真正有信仰的人，應該不會太過注重繁文縟節，所謂心中有佛，所見皆佛。

覺悟二字，說文解字的意思就是“見吾心”。其實攝影也是見吾心的過程，一個人心裡看到什麼，眼中才能見到什麼，看到的景物不正是自己內心的對映？

走在村子裡，你會沒由來地感動，彷彿重逢一種久違了的鄉土中國的古樸和親切。

在我心裡，衝山不只是一個拍照的地方，更是一處可以讓心靈得到慰藉的棲息地。我甚至一廂情願地希望，這個“世外小村”能繼續保持安靜古樸，遠離喧囂，不落凡塵。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在某個午後，獨自沿著衝山太湖邊隨意走走，吹吹風、發發呆。看波光瀲灩，水天一色。如果趕巧在古碼頭看場日落，那就更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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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磨佛手的匠人。不同手勢代表佛像的不同身份，以及各種教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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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在為一座觀音像打磨拋光，數十年如一日傳承著古老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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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衝山

蘇州光福衝山村，距離蘇州市中心約30公里，是一座嵌入太湖、風景優美的半島。衝山村四周連線著成片的灘塗和茂密的蘆葦，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隱蔽的地貌，曾讓它飽受太湖強盜的侵擾。讓這裡出名的不僅是山色湖光，還有那連綿千年的手藝。衝山村有百十來戶人家，祖祖輩輩以雕刻佛像為業。執著的雕刻匠人堅守著祖輩留下的手藝。1970年代起，衝山佛雕迅猛發展，吸引了國內甚至海外客商。典型的大型工藝佛像如上海龍華寺的千手觀音（國家級文物）、日本的太陽神（大聖金剛）、泰國的關公、臺灣的媽祖、南海觀音都來自衝山。可以說，一個工藝造就一座太湖村莊。

如何前往?

除了自駕，公交線路651可以直達衝山。村頭有幾家農家樂可以吃到本地湖鮮，此外，手工製作“山水豆腐”是衝山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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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編輯：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