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莞市鳳崗鎮被尖叫劃破了寂靜。
一位老農經過龍平公路紅石橋路段時,
在路邊發現了一個塞得滿滿的編織袋,
一側的袋口已經開啟,露出白花花的肉,
他好奇地湊近,卻被嚇得魂不附體:
“我的天!是個人!”
鳳崗市公安局的刑警迅速趕到現場,
這是一具不完整的男屍,
頭部和四肢都被殘忍砍斷,不翼而飛。
8點15分,案子被火速報至東莞市公安局,
法醫、偵查員等一眾趕到了現場,
結果在搜查採證時,一位警察叫了起來:
“快來這邊,有情況!”
不遠處的菜地深處,又發現一個更大的編織袋,
裡面竟是一具全裸的女屍。
兩條人命,案情再次升級。
01
法醫初步鑑定:
兩位死者都是人到中年,
男性有明顯“塑形”產生的肌肉塊,
生前應該生活優越,有健身的習慣。
女死者40多歲,保養得當,體態豐腴,生活條件也比較優越,死前未遭性侵,排除了強姦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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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男屍沒有頭部,辨認難度極大,
於是警方拿著女死者照片在東莞市排查,
然而,竟沒有人認識這個女人。
調查很快陷入困局,正當刑警們一籌莫展之際,
市公安局的資深法醫有了新的發現:
女死者大腳趾變型,雙腳五趾併攏,明顯前傾。
法醫憑經驗推斷這不是先天畸形或屍變,
而是長期穿高跟鞋走路導致的腳部變型。
此後,又配合盆骨分析,得出:
女死者從進入青春期開始,就一直穿高跟鞋。
按女死者年齡,其青春期約在70年代,
當時,中國大陸常年穿高跟鞋的女人很少,
更別提是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女。
由此,一個大膽的推測產生了:
死者不是大陸人,而是來做生意或辦事的港澳臺居民或新加坡人。
警方迅速成立“629”專案組,全力攻艱。
還有一個疑點,為何男死者會被殘忍碎屍呢?
一般殺人後碎屍有四種情況:1、變態 2、方便拋屍 3、深仇大恨 4、死者有較高知名度,怕被認出。
豐腴的女死者是全屍,說明前幾種可能性不大,
最大的可能是兇手知道:
女死者不在本地生活,無人認識,
而男死者則長期在本地活動,易被認出。
於是,警方開始在東莞的港澳臺籍經商者中排查,是否最近有失蹤者。
當排查到東莞市塘廈鎮時,有了進展:
當地五金廠的香港老闆岑嘉恩,失蹤了。
02
隨後,警方聯絡到了在香港的岑嘉恩妻子,
這是一個典型的家庭婦女,
她邊啜泣邊回憶:
丈夫在東莞經商,她和孩子在香港,聚少離多,
她明知丈夫在東莞、廣州、深圳等多地包養了好幾個情人,但從不敢過問。
岑嘉恩失蹤前,曾駕車離開工廠,說外出吃飯,晚上9點趕回來開會。
不過,當晚他並沒有回來。
平日花天酒地,大家以為他會情人,沒過問。
不料,第二天凌晨1點多,
在香港的她突然接到了一個求救電話,
岑嘉恩幾乎是帶著顫音說:
“老婆,我出事了!現在急需80萬人民幣週轉資金,你馬上帶錢來深圳的香格里拉酒店!”
他叮囑千萬不能拖延,一定要按時交錢,
還交代了接頭人是一個面板黝黑的女人。
岑太太嚇得不輕,但她一向沒主意,
於是連夜打電話找來了女合夥人陳潔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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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潔雯,是岑家摯友,生意夥伴,
她也是香港人,十幾歲開始經商,見過風浪。
憑直覺她判斷:岑嘉恩被綁架了。
但被誰綁架了尚不清楚,當時香港出過幾宗大型的綁架案,綁匪要是圖財,拿到錢就會放人,但如果報了警,則可能會被撕票。
於是,商量後,她決定:不報警,並自告奮勇拿著岑家準備的80萬現金奔赴深圳。
6月28日下午,岑家司機阿豪開車載著陳潔雯和80萬現金經過海關,來到了深圳香格里拉大酒店。
陳潔雯先下車在酒店門前等,
然後阿豪遠見一打扮妖嬈的黑面板女子走來,
之後,二人不知說了什麼,
陳潔雯上了女人的車,開走了。
不料,她一去不回,80萬現金不翼而飛。
03
隨後,岑嘉恩的妻子到東莞認屍,
當看到丈夫胸前的一顆痣,不禁淚如雨下:
“這就是我老公!”
隨後陳潔雯的屍體也被確認。
那麼兇手是誰呢?
此時,法醫那邊又傳來了新的線索:
陳潔雯是被重物砸中頭部,導致腦幹嚴重受損,進而窒息身亡。
但她的頭部並沒有兇器襲擊過的痕跡,
也就是說,她是被人一拳打死的。
警察們都面面相覷:
從警三十多年,沒見過誰能一拳打死一個人。
其後法醫再對男屍進行檢測,透過軀幹對比,
發現他竟然也是被人一拳打中頭部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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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拳打死一個女人已是不易,
更何況能一拳打死一個精壯的男人?
此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而是個練家子,
殺人不用兇器,說明對自己的功夫很自信,
應該是一位武林高手。
此時,司機阿豪經回想,覺得接頭取錢的黑面板女人非常眼熟,好像是之前岑嘉恩的情人之一。
於是調查範圍進一步縮小:
岑嘉恩的情人,身邊有個武林高手。
經過調查,岑嘉恩的朋友盧某提供了線索:
岑嘉恩的眾情人中,曾有個三陪女,叫邵苗苗。
1994年,二人在歡場結識,
邵苗苗雖姿色平平,但能言善道,很快就將岑嘉恩迷得神魂顛倒,以每月6000元的價格,長期包養,並提供了一處豪華公寓給她住。
但其後,岑嘉恩曾和朋友吐槽:
這邵苗苗一邊拿著他的錢,一邊又去“走臺”,
後來二人鬧僵,結束了包養關係。
據說,邵苗苗後來傍上了一個“武林高手”。
盧某又拿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面一女人說:
“她就是邵苗苗。”
司機阿豪也一拍頭:“她就是接頭的那個女人!”
邵苗苗
邵苗苗身邊,的確有個武林高手,
不僅是國家散打冠軍,還曾是世界冠軍。
他叫喬立夫。
04
喬立夫,本名喬立富,大連金州區石河鎮人。
父親腿腳有些問題,行動不便,一家全靠母親做些小生意勉強維持生計。
其後全家從鎮上搬到了大連市,
因為初來乍到,時常遭人白眼。
一次,喬立夫的母親與人發生爭執,最終不堪受辱,懸樑自盡,
看著父親趴在母親的屍體上屈辱卻無奈地痛哭,
10歲的他暗暗攥緊了拳頭。
此後喬立夫發了瘋般地鍛鍊體能,
每天凌晨3點起床跑10公里,風雨無阻。
妻子死後,怕兒子再受欺負,父親將喬立夫送到了遼寧省公安專科學校武術教練李增甫的門下拜師。
心懷仇恨的少年展現出破釜沉舟的堅毅,
他是起的最早的、練得最猛的一個,
哪位師兄打人最狠,就找哪位師兄打。
功夫不負有心人,喬立夫在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中,很快便脫穎而出,
李教練也非常賞識這個吃苦耐勞的少年,
於是安排他參加大連市青少年自由搏擊賽,
首戰便一舉拔得頭籌。
其後,喬立夫又獲得了遼寧省搏擊冠軍,
此後,他被特招至武漢體育學院深造。
在武漢體院,他與莊海(56kg)、楊建芳(65kg)等成為了中國散打集訓隊的笫一批隊員。
1988-1991年,喬立夫連續四次獲得全國武術散打75公斤級別冠軍。
1991年2月,國際武術散手擂臺賽在北京舉行,
喬立夫與王世英(52kg)、賈偉濤(70kg)等代表中國參加比賽,並獲得冠軍。
喬立夫(黑)
當時的中國散打還處於起步階段,
喬立夫的技術動作並不多,但憑藉著“一二”連擊及異常強大的拳腿力量,硬生生將對手一一擊倒。
一場比賽中,喬立夫隔著護具竟將對手的骨頭踢斷,可見其厲害。
喬立夫(黑)
4個全國冠軍,1個世界冠軍,
喬立夫無疑是當時搏擊界首屈一指的明星,
一時間聲名大噪,各種榮譽相繼而至。
1991年,喬立夫在“盛邀”下,來到了深圳警校。
此時的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備受欺凌的少年,
他要在深圳打造自己的一片天!
兩散打王同臺,喬立夫以點數獲勝
當時的喬立夫不僅在深圳警校工作,
更開設了自己的武館,
其同事反映:喬立夫身高1米8,體格強壯,拳法出色,腿法了得。他曾一腳將150斤重的沙袋踢飛幾米,普通人絕對受不了他一腳。
不少老闆慕名而來,請其幫忙“看場子”,並許以“30%乾股”。
在人均月薪只有幾百元的九十年代,
他自稱:月收入少則十幾萬,多達40萬。
當時的喬立夫風光無限,在深圳成了家,
妻子年輕貌美是一名幼師,婚後又生下了女兒。
一切都順風順水,直到他遇到了邵苗苗。
05
邵苗苗,甘肅蘭州市人,家中獨女。
從小就刁蠻任性,中學畢業後,本可找份安穩工作,卻一心羨慕外面的繁華,自作主張跑到了深圳。
無才無能,想“迅速致富”的她做起了“小姐”。
她姿色平平,卻能言善道,極具“風情”,
於是將一眾男人迷得神魂顛倒。
喬立夫,便是其中之一,
溫言軟語下,他的一身武藝成了殺人工具。
一次,邵苗苗和舞廳丁小姐,因搶客發生爭執。
她馬上找到喬立夫,添油加醋一通枕頭風,
第二天,喬立夫立刻叫來倆幫兇,將丁小姐劫持,搶走4000元人民幣,並逼迫其交出住所鑰匙,其後搶走同住的於小姐約30萬財物。
至此,喬立夫覺得“有些過了”,想放人,
但邵苗苗不依不饒,又威嚇喬立夫等人對丁小姐繼續“嚴刑拷打”。
當天下午,在邵苗苗的“指點”下,
他們將石頭綁在丁小姐腰間,嚇唬她是炸彈,
逼迫她去銀行取出全部存款,
幸好丁知其不懂粵語,便用粵語對銀行警衛求救,才虎口脫險。
此時,喬立夫意識到“搞大了”,但為時已晚。
於是兩人一路逃到了邵苗苗的老家甘肅蘭州,
將搶來的錢財揮霍一空後,
喬立夫想起妻女家人,想抽身,
但邵苗苗死纏活磨,又提議:
“回深圳,再幹一票大的!”
邵苗苗聯絡了以前的“客人”老趙,
他是甘肅光華房地產公司的司機。
其電話“誘惑”下,老趙開車來到“約會”地點,
剛踏進門,就被喬立夫拳打腳踢,當場活活打死。
隨後喬立夫等人,將老趙拋屍黃河,
然後開著他的車連夜前往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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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深圳後,這對已經殺紅了眼的男女,
又將目光瞄準了曾包養邵苗苗的港商岑嘉恩。
隨後,邵苗苗再次故技重施,
透過“電話勾引”,將岑嘉恩騙至出租屋,
然後喬立夫出手將其打倒在地並綁架。
隨後,他們脅迫岑給家人打電話,以“生意週轉資金”為名索要80萬。
接下來,就發生了文章開頭的一幕,
當素不相識的公司合夥人陳潔雯帶錢趕到時,
他們將陳潔雯一併控制住。
期間,岑嘉恩哀求“拿到錢,求你們饒我一命,我還有孩子、妻子不想死……”
他的哭訴讓同樣有妻有子的喬立夫抖了手,
但邵苗苗卻示意:“斬草除根,不留活口!”
邵苗苗
喬立夫橫下一條心,再次痛下殺手,
兩條人命頃刻間葬送在他的鐵拳下。
怕岑嘉恩被人認出,二人又用極其變態的手段,將其分屍肢解,屍塊拋灑到街頭田間各處……
06
大案驚天。
廣東警方向全國發布了協查通告,
7月5日,參戰刑警兵分五路奔赴北京、瀋陽、大連、武漢、蘭州,
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佈下天羅地網,
誓要將這對惡貫滿盈的男女逮捕歸案。
奔赴蘭州的一對刑警,未免打草驚蛇,
先來到了邵苗苗父親所在的工作單位,
其後將其家人控制住。
然後,在監聽過程中發現:
邵苗苗就躲藏在蘭州,並新租了一處房子,喬立夫可能藏匿在此處。
7月8日上午10點,警方獲悉:
邵打電話告訴父母,舅舅約她出去買傢俱。
警方決定:收網!
8日下午3點,邵苗苗在傢俱店被警方當場抓獲,
從其身上搜出4萬多港幣、3。6萬人民幣。
喬立夫藏匿的房子,也很快被找到。
因為喬立夫警惕性極強,且武功高強,
因此警方決定以8對1。
7月8日下午四點,喬立夫貪杯後仍在睡覺,卻不知審判的大手已經襲來。
8名精選而出體格強壯、身手靈活的刑警,已經包圍了出租屋。
一聲令下,一位刑警飛起一腳,
鐵門卻沒有被踢開,
他再次出腿將門踢開,前後不過2秒鐘,
機警的喬立夫卻已立在門口,輪拳便打。
刑警早有防備,側身躲過。
兩名刑警一同將其撲倒,一眾警員趕來幫忙。
喬立夫負隅頑抗,奮力掙扎,
就地與刑警廝打起來,七八個人都制不住他。
殊死搏鬥了許久,直到一刑警用槍柄砸中了他的頭部,他才倒在了地上。
其後,警方從屋中搜出了24 萬港幣、12 萬人民幣、一把匕首、兩部手機……
07
罪犯剛被捕時,也是心理防線最脆弱之時。
抓捕當晚,警方就進行了連夜審訊。
喬立夫混跡警校多年,極備反偵查手段。
審訊間,他坦白了自己的“迷魂陣”。
深圳綁架勒索後,他曾用虛擬電話從泰國致電警方,企圖將警方視線引至國外。
蘭州殺人劫車後,他又從銀川給蘭州警方打電話,自稱殺了人,現在寧夏。因當時刑事犯罪資訊未全國聯網,警方僅將視線盯住了西北幾省。
而“金蟬脫殼”的兇徒已長驅南下。
東莞殺人分屍後,他駕車開往平湖方向,
途中拋屍本應拋在路的右邊,
他卻故意調頭拋在路的左邊,造成從深圳來的錯覺。
便到此時,喬立夫還沒有醒悟,
直至刑警們給他看了邵苗苗的口供:
這浪跡風塵的蛇蠍女將全部罪責都推到了喬立夫身上,說自己只是幫忙的,是被引誘、被脅迫的……
這一刻,喬立夫終於醒了,
他仰天長嘯一聲:“最毒婦人心!”
喬立夫被捕後
接著供述了多起兇案的始末:
綁架於小姐,是邵苗苗攛弄;
殺人搶車是邵苗苗提議約人;
綁架殺害岑老闆索要贖金也是她的主意……
1995年11月24日,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塘廈鎮召開了宣判執行大會。
喬立夫、邵苗苗等四人被判處死刑,
押赴刑場,就地槍決。
人生的最後時刻,
喬立夫與邵苗苗再度碰面,
這對雙手沾滿鮮血的亡命兇徒,
一起走向了刑場。
只是此刻,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充滿了怨恨。
據喬立夫同號的犯人回憶:
行刑前的晚上,喬立夫突然痛哭了失聲,
邊哭邊說:
“我是世界散打冠軍,我的妻子很漂亮,女兒剛剛上幼兒園,我的家庭本來很溫馨、很幸福,你們說,我這是圖什麼?我都是被她害的!”
然而,再多的悔恨為時已晚。
山本無憂,因雪白頭,
水本無愁,因風起皺。
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難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