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香港流行音樂曾經影響了幾代人的成長，“聽流行歌”也是當時年輕人最大的娛樂。港樂因為詞曲細膩，表達直接，有些歌在私人語境裡非常貼合聽者的生活，因此許多港樂歌迷聽歌時，也順便埋下了與歌有關的回憶。明星與港樂的關係也是如此，在新京報專訪的李玟、楊千嬅、梁漢文、林曉峰、炎明熹、曾位元、陳少琪、陳光榮幾位創作者中，他們表示生命中至少有一首香港流行歌曲對自己影響深遠。這些歌有的見證了自己和親人的生活，有的影響了自己之後的創作……在他們與港樂的記憶故事中，我們也能再次感受到，港樂獨特的生命力。

選曲：《愛的根源》（1984）

原唱：譚詠麟

作詞：林敏驄

作曲：陳斐立

“這首歌對我來說，就是我媽媽跟爸爸的愛情故事。”

李玟。受訪者供圖

【回憶】那首港樂

——《愛的根源》寄託了父母愛情

李玟原名李美林，1975年出生於香港，9歲隨母移居美國，18歲（1993年）回港參加第12屆TVB《新秀歌唱大賽》，以亞軍身份出道踏入歌壇。李玟是家中年紀最小的孩子，但爸爸在她出生前生病離世，自幼失祜成了她一生的陰影和遺憾。在她成長過程中，媽媽經常聽著《愛的根源》跟女兒們講她們爸爸以前的故事，李玟也因此喜歡上了這首歌。在她看來，《愛的根源》就像爸爸和媽媽愛情的寫照。

李玟的爸爸和媽媽相識相戀於大學，而後結婚生子，感情甚篤。爸爸病逝之後，媽媽辛苦工作撫養三個女兒之餘，也從來不會忘記每天買一束鮮花擺放在家裡爸爸的靈前。《愛的根源》是在她爸爸離開好幾年之後才發表的歌曲，李玟的媽媽聽過之後就非常喜歡，不但自己經常唱，還會主動要求女兒唱給她聽。李玟覺得這首歌表達了一種情感——那個人雖然已經不在了，可自己還深愛著他。“這種愛已經不是身體上、現實中的了，而變成了精神上、靈魂上的了。”

《愛的根源》歌詞寫道：“隕石旁的天際，是我的家園。漆黑的天際，是我的根源。生存，只因可為你生……”李玟說，她聽著這首歌的歌詞就能想象到漆黑的夜空有漫天星星的感覺。她記得小時候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沒有爸爸，常常為此而哭泣。媽媽就告訴她，爸爸其實一直都在，他現在是天上的一顆星星。“在夜空找到最亮的那顆星星，那就是爸爸，他會一直陪著我、照亮我的。直到現在我都是相信這個的，每到晚上我就會去找最亮的那顆星星。”

小時候的李玟與她的媽媽。

【在地】那時樂壇

——從人生奮鬥到市井生活，包羅永珍

因為人生經歷的關係，李玟對香港樂壇的感知大致分成了兩個階段：9歲之前的童年時期和18歲回港參賽而後成為專業歌手的時期。“我小的時候，是顧嘉輝、黃霑、許冠傑的時代。那時候好多影視劇的主題曲都是顧嘉輝、黃霑寫的，他們寫的旋律很優美。歌詞，我的天啊，好大氣，既能一針見血地說到重點，又能抓住你心緒，特別地感人。”

許冠傑與那兩位風格不同，但同樣令李玟印象深刻。“他作曲填詞都非常棒，比如《浪子心聲》。而且他的歌經常用一種有趣的方式，把自己看到、聽到的事情，把當時香港人的狀態、市井的生活都寫出來、唱出來。像‘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糴直頭系壞腸胃……’（《半斤八兩》），能把打工仔真實的人生感受寫到唱到你的心裡邊去。”這三位音樂人，李玟認為他們不僅影響了自己，也影響了整個香港樂壇。

陳百強是另一位李玟童年時代印象深刻的歌手，風格又不一樣。他的很多歌曲都跟青春、理想、奮鬥等偏哲學概念的內容有關，卻總能勾連起歌迷自己的人生故事。李玟七歲時，家中的大姐已經上中學了。有男生為了追求大姐，約她們姐妹仨和他的朋友一起去爬山燒烤。有人拎著一臺當時很流行的收錄機，一邊爬山一邊放著陳百強的《疾風》：“問野風踏遍幾多長路，方可見到理想都……風卻沒理起始與終，它只知發力去衝，從未多過問亦從沒關心，路長和浪濤洶湧。”

直到現在，她閉上眼睛都能清楚地記起當時的畫面——天很藍，一朵雲都沒有，山上的樹很綠，山路是咖啡色的。男生為了討好他姐姐就主動說：“我看你家小妹走路很辛苦，我把她背上去吧。”他自己身形很瘦，卻把7歲的小女孩一路背到了山頂。“BBQ（燒烤）時他也很照顧我，給我烤了很大的雞翅，做這些就為了討好我姐姐，真可愛啊。我是年紀最小的旁觀者，看著這個畫面，聽著《疾風》，聞到BBQ的味道，覺得好有意思。”

隨著年齡增長，李玟接觸到了更多的香港流行音樂和歌手。譚詠麟、梅豔芳、張國榮、張學友、劉德華，都對她影響頗大，尤其譚詠麟和劉德華。她自稱永遠是“譚校長”的學生，每次去KTV就像在開“譚校長”的演唱會，“他的每一首歌我都會唱”；她也是劉德華的“忠實鐵粉”，稱他是自己的“初戀情人”。《聲生不息》的舞臺上，她還特意穿上婚紗演唱《天若有情》，重現了劉德華那部同名電影的經典一幕。

李玟在《聲生不息》節目上演唱《天若有情》。

1993年返港透過參賽踏上歌手道路之後，李玟認識也合作過不少香港的音樂人，這其中就包括香港資深音樂人趙增熹。趙增熹和李玟是多年的好朋友，兩人合作開過公益音樂會，他也擔任過李玟的多場演唱會的音樂總監。“記得我們一起做上海8萬人的演唱會，當時他看到現場嚇了一跳：‘哇！原來8萬人的演唱會是這樣子的！’我們認識很多年，一起經歷了很多風雨，到現在也是很好的朋友。”

趙增熹要求非常嚴格，對李玟粵語歌的演唱幫助很大，教會了她不同的、新的唱歌方式。“我唱歌原本有自己的風格，但他要求我唱粵語歌要像講話一樣，比如‘回望去，根本這事情，不難明’（《下次小心》），要唱得平一些、直一些。”她一開始心中有所猶豫，會自問這樣唱真的好嗎？試過之後發現果然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也體會到原來唱粵語歌更像平時講話一些。“現在連唱普通話的歌也這樣（像平時說話）了，變成了一種潮流，感覺比較真實。”

【共生】而今港樂

——傳唱更遠也融合更多

李玟的第一張專輯《愛就要趁現在》（1994）的花絮裡，時年19歲的她直言自己的夢想是“闖國際”。她希望讓全世界更多的人聽到，甚至能演唱中國人的音樂。隨著網際網路時代的到來，不同地區之間音樂文化的交流變得更容易和頻繁了。香港流行音樂能夠藉助網際網路到達更遠的地方、影響更多的人，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被其他地區的音樂所影響，慢慢改變著原來的面貌。

李玟的第一張專輯《愛就要趁現在》（1994）。

李玟能夠把粵語歌、普通話歌和英文歌都演繹得很出色，她在談及唱這三種歌的不同難度時說，粵語歌是其中最難唱的，因為粵語有九個音，稍微轉一點音就不是歌詞原本的那個意思了。不過她表示，現在也經常聽到外國人用普通話或者粵語唱大家熟悉的流行歌曲，儘管發音不那麼標準，也有另外一種味道。而今交流的便利使得大家更願意瞭解和喜歡，甚至使用對方的語言，音樂的語言邊界變得沒有那麼涇渭分明瞭。

且不說外國人，就算中國人唱粵語歌，或者普通話歌也常有發音不準的時候。李玟提到了寶石gem的《野狼disco》（2019），開篇東北味兒的粵語唱腔反而成就了這首歌的亮點。“我覺得發音準不準並不是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覺得好聽。《野狼disco》要是唱得非常標準，可能就沒有這樣的效果了。”這首歌的MV裡，播放著香港武打片的昏暗錄影廳和閃爍著劣質燈球的東北歌舞廳交替出現，南北流行文化雜糅得毫無違和感，另有一番生機勃勃。

新京報記者 楊蓮潔

編輯 田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