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何處是家?

母親還在的時候,儘管她已經結婚生子,只要想回家的時候,就隨心隨意地回去,自己拿出鑰匙開門,可以隨心所欲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啃著西瓜,吃各種喜歡的零食。

無論在職場上是個多麼優秀的人,回到家,回到自己母親面前,貪婪地享受著她的關愛,就感覺自己還是個內心純淨充滿陽光的小女孩,可以無所顧忌,可以盡情享受那份家的溫暖。

一直以為,那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孃家,想吃什麼了只需要回家找媽要,心裡不舒服了可以找媽傾訴,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天長地久。

母親離去後,有一次回去看望父親,她習慣性地拿出鑰匙開門,卻猛然發現大門的鎖已經換了,偏巧沒有事先打電話,父親不在家。

於是把手裡的大包小包放在門口,耐心地等待著。

有鄰居從門前經過,熱情地打招呼,於是強作笑顏,說自己忘帶鑰匙了。

等了很久,父親終於回來了,邊開門邊說,以前的鎖不好用了,我剛換了一把新的。然後望著她手裡的舊鑰匙說,你怎麼有家裡的鑰匙。

她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著父親不知如何回答。有自己家的鑰匙有什麼問題嗎?這不是我的家嗎?我有家裡的鑰匙不是很正常嗎? 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家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尷尬,默默地把舊鑰匙放到了包裡,她才明白,從今以後,這似乎不是自己的家了。

而父親,卻自始至終也沒有提到新鑰匙的事。

回去的路上,她感覺頭一直嗡嗡作響,眼眶一直髮酸,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媽不在了,孃家其實也不是自己的家了。從此以後,那把鑰匙再也打不開心裡的家的大門了。

那時候,母親是名小學老師,年年被評為優秀教師,情商甩父親一萬條街不止,家裡大事小事全是母親頂著,人情往來也全部是母親決定。

每一次母親詢問,說某事怎麼辦的時候,父親永遠說,隨便,你看著辦!每當母親有事想傾訴一下的時候,父親總是頭也不抬地說,整天哪裡有那麼多的事?哪裡有那麼多的氣?我看你整天還是不夠忙。 而當母親去世後,父親卻似感慨萬千地說,你媽太強勢了,有什麼事都不和我商量。

她驚愕地望著眼前這個當了他三十多年的父親的男人。他這一生在母親的操勞下一直過得像個少年,無非是上班、下班,回家,吃飯。

母親把菜炒好,把飯盛好,甚至把筷子都擺放好了,他才從沙發上戀戀不捨地離開電視,坐到餐桌前,還不忘挑剔飯菜的口味。

天知道,母親做的所有飯菜都是按照他的喜好,甚至有時候把電影片道都調好,把遙控器遞給他。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卻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這個家,奉獻給了自己的孩子和那個當了一輩子甩手掌櫃的丈夫。

想起母親那份的隱忍,她就會忍不住心疼地想,婚姻到底給了女人什麼?沒有工作被嫌棄,掙得少也被嫌,掙得多也裡外不是人,不管家務事被嫌,管得多了也被嫌,孩子學習不好是媽媽的錯,孩子病了是當媽的沒照顧好。

而爸爸呢?爸爸只負責上班,按時回家,哪怕是在家裡是個甩手掌櫃,只要他在外人眼裡敬業,顧家,那他就是個最好的爸爸?

這麼多年來,她們姐妹幾乎就沒有感受到父親的存在,從小到大姐妹倆的衣食住行,生病,上學,工作,結婚生子,事無鉅細無一不是母親在操勞。

母親離去後,她越發地感覺到,父親,就像故鄉的雲,抬頭望去,似乎觸手可及,只是每當想往前靠近一點,那雲又悄悄往前移一點,就這樣亦步亦趨,似乎永遠靠不得,雲永遠近在咫尺,卻總是如隔天涯……

母親不在了,孃家這兩個字之於失去母親的女子越發遙遠。

孃家,孃家,沒有了娘,就真的沒有了家的感覺。

天大地大,何處才是家?!

壹點號張繼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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