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童子》518:對峙

我知道這個人來者不善,此刻司意昏迷,整個寮院沒有別的人了,我必須要衝破這‘壓床’才行!

於是我開始默唸清心咒,全神貫注地去感受自己的意識在哪裡。

突然,我身體一輕,站了起來。

我低頭一看,竟看到自己趴在床邊閉目睡著的樣子,顯然,我靈魂出竅了!

屋子裡確實多了個人,此刻他就站在司意的床邊。

他頭上戴著鴨舌帽,帽簷將整個面部全部擋住了,其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長款襯衣,下面也是神色的褲子和鞋子,儘管其他地方遮得都很嚴實,但我任然從他頸部看出他面板白皙,耳垂的樣子,是我曾見過的。

此人站在司意床邊低頭觀察著了片刻,他以為我還在昏睡之中,顯然沒意識到我靈魂已經出竅,正在盯著他看。

他觀察了片刻以後,似乎也發現了司意脖子上的護身符,他伸手向那個護身符,我見狀,立刻就落了下去,抬手將他的手抓住。

我此刻是靈體他是肉身,按理說我是碰不到他的,但是因為我自身的能量存在,他能感覺到有什麼外力在阻礙著他。

他轉頭時,我便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姜宗玉!”我大聲喊他的名字。

他此刻能看見我了,看到我時,先是驚愕,後又平淡下來,彷彿早已經無數次預知過我們會在這樣的環境裡再見。

他什麼都沒說,連我的名字都沒喊,只是甩開了我的手,繼續將手伸向司意的脖子。

見此,我是絕對不能坐視不管的,我用靈身擋在司意的身體上,他本可以直接穿過我的靈魂去取那個護身符,但是這樣的話,我們兩者之間,必有一傷。

“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你能阻止我嗎?”終於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我心中很氣憤。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你知道,即便是粉身碎骨,我毅然會堅持我所堅持的!”我眼神裡,滿是對他的不解和憤恨。

我恨他不辭而別,我恨他放棄我們曾經堅守的道心,我更恨他拋卻大好的聲望,遁入邪道,還去行那些害人之事。

“我知道!”他說這三個字,帶著冷笑,彷彿是在嘲笑我所堅持的,是多麼可笑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殺玄青道長?”我質問他。

他看著我,不再執著於去取司意的護身符了,他問我:“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應該是那個小女孩嗎?”

原來他一直都在我身邊,他知道我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小劉冊,鳳雅,也知道煞仙。

現在他應該也知道司意的身份了,那麼降神道的人,也知道了吧?

“為什麼要殺玄青道長?姜宗玉!”我再一次質問他,我已經恨不得馬上就為玄青大師報仇了,所以我憤恨地一下子向他的身體撲了過去,可是我的靈魂此刻力量不足,被他用手扇開了!

他站到門的位置,不想再和我糾纏浪費時間,像是害怕被誰發現一樣,快步從房間裡出了去。

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他,又怎能讓他就這麼逃走呢?

於是我也不管此刻我是靈魂出竅的狀態,奮力追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整個青雲觀都去為玄青大師送葬了,所以觀裡幾乎看不到人,他就是如此毫無阻礙地進來的,又或者,昨夜他就躲在觀裡某個角落,目睹了一切。

我追著他出了觀門,來到山前,他步伐極快,不時會回頭看一眼,發現我還死死追在後面,他又加快了步伐,想甩掉我的。

前面的路越來越熟悉了,我看到了當年被燒燬的破廟遺蹟。

此時正午,頭頂的太陽熾烈。

我雖是生魂,太陽任然對我有所影響,且我離我的身體越來越遠了,所以此刻我感覺靈魂在被炙烤著,像是要融化掉了一般。

如果是別的什麼時候,我一定好不猶豫,立刻回去自己的身體裡。

可是現在姜宗玉就在前面,我不回去,我心中對他,任然還抱有一絲幻想。

我幻想著,當初他雖然離開加入了降神道,可是在磐石軒裡,他任然悄悄出手幫我破陣,還在我靈魂走遠時,幫我把魂帶了回來。

他也許對不起道門、成為了降神道的劊子手,但是,他似乎對我還保有曾經的一絲感情。

所以我在賭,我在賭我們之間最後的這一絲感情是否還在。

作為姜家最有天賦的掌筆,他怎會不知,再往前走,我靈魂會在烈陽下面烤得支離破碎呢?

所以他才會頻繁回頭,看我有沒有支撐不住回去自己的身體。

真是唏噓啊,雖然時隔多日,我們早已各自為營,但是我們二人的那股子‘倔’卻絲毫沒變。

走到破廟遺址處時,他望著那殘留在山林中的斷壁殘屋,終於確定,我在用自己的靈魂綁架他時,他還是停了下來。

看到他停步的那剎那,我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難過。

“姜宗玉,為什麼,那麼相像的我們,明明可以站在一起,去對抗邪惡,去藐視世俗,最後卻要用這種方式,站在對方的對立面?”

為什麼啊?

“你說辦完事就會回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自己回不來了?”我問他,眼淚在眼眶打轉,最後流了下去,只是靈魂在哭。

姜宗玉沒回答,他甚至都沒轉身,一直用那冷酷的背影面對著我。

“我一直在等你給我一個交代,不管發生多少事,我都念著你最後給我那條資訊,我在等你的解釋,你真的什麼都不說嗎?”

“你想聽我說什麼?”他背對著我問,語氣冷漠。

“你為什麼要加入降神道?是因為你父親,還是因為什麼?我一直想不明白!”

“那就不要想明白!”他像在說一件不關乎於他自己的事一般,說:“反正,我對於你來說,一直不過是仇人家的兒子,我去哪裡,我是誰,寧免,對你真的重要嗎?”

“姜宗玉,你說這些話,你有沒有良心?從前我們一起經歷的那些,都被狗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