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衚衕的這些名人,都和津門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絡

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高申

如今的東城區史家衚衕55號,也就是昔日的老門牌26號,曾經被稱作“焦家大院”。之所以出現這個稱呼,是因為這座大院裡居住過清代咸豐年間八大輔政大臣之一的焦佑瀛。焦佑瀛的名字,或許會讓您感到陌生。沒錯,他確實不如同為顧命大臣的肅順、端華、載恆等人那般名聲赫赫。而且,焦佑瀛在八位輔政大臣中的地位最低,他不過是軍機處的“挑簾軍機”。只因其文筆過硬、才幹超群、又頗有些見識,並得到肅順的賞識與推薦,才被咸豐帝看在眼裡。待到咸豐十一年(1861)慈禧太后與恭親王奕發動“辛酉政變”,將肅順、端華、載恆處死或賜死,受到殃及的焦佑瀛也被罷官、充軍。焦佑瀛有何大罪?不過是得到肅順賞識而已。兩宮太后與恭親王沒有對其嚴懲,最終讓焦佑瀛告老返鄉。不過,從焦佑瀛開始,在史家衚衕住過的諸多名流,都和津門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史家衚衕的這些名人,都和津門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絡

史家衚衕55號,原來的“焦家大院”

京津都有“焦家大院”

焦佑瀛的故鄉在哪裡?津門。他是地地道道的天津人。當初能讓肅順看上,就是因為焦佑瀛於咸豐十年(1860)奉命在天津靜海辦團練時所展示的才幹。

待焦佑瀛迴歸津門後,他便在“逋園”內消磨著自己晚年的時光。“逋園”,也被稱為“家園”,它位於今天津河北區錦衣衛橋的解放新裡。“逋園”二字,或許包含著“有幸免於死且逃亡於津”的意思。當然,津門百姓又把“逋園”稱作“焦家大院”。這倒是與史家衚衕的俗稱相吻合了。想當年,焦佑瀛所隱居的“逋園”,正好處於海河港岔,看船隻往來,帆檣如林,漁舟唱晚,風景如畫。焦佑瀛在園中興建亭臺,植花木,餵養蟲魚鳥獸,親自種植菜圃畦蔬。豆棚瓜下,花晨月夕,常開筵宴賓客飲酒賦詩,以消遣光陰。而今的我,無法揣測焦佑瀛彼時的所思所感。遠離汙濁的晚清官場,或許也是一種很大的福分。早些年,當我探訪“逋園”時,發現院落尚且留存,然其舊貌早已蕩然。

焦佑瀛留津,他的兩個兒子焦子柯、焦厚安,又在為天津“八大鹽商”之一的姚家管賬。這鹽商姚家,實乃老天津城廂之中居住年頭最久的住戶之一。自清乾隆、嘉慶年間起,他們就一直住在鼓樓東一帶,所以被稱為“鼓樓東姚家”。根據文獻記載,焦佑瀛的堂妹就嫁給了姚家的掌門人之一姚承豐。

焦佑瀛是晚清的重臣之一,他的子嗣則為商賈。到了焦佑瀛的孫輩,出現了一位鼎鼎大名的文化人,他便是北京人藝副院長兼總導演焦菊隱先生。焦菊隱先生是焦子柯的兒子。儘管他的人生經歷,絕大部分是與北京聯絡在一起的,但他畢竟是天津生、天津長。焦菊隱先生於1905年12月11日生於天津的時候,他的祖父焦佑瀛已經離世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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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菊隱

說來也巧,焦菊隱先生也在北京史家衚衕居住過,那便是老門牌56號(而今的20號)。我曾以自己的行走速度作過推測,從史家衚衕20號的北京人藝宿舍步行至史家衚衕55號的“焦家大院”,大概需要五分鐘時間。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卻跨越了焦家三輩人的居京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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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衚衕20號院

就在焦菊隱先生成為史家衚衕20號的新主人以前,這處龐大院落的南側,曾經被德國商人創辦的禪臣洋行所使用。昔日的院落大門,是設在乾麵衚衕一側的,所以老門牌號為“乾麵衚衕20號”。而今,大體是乾麵衚衕47號的位置。當然,您若找尋這個新的門牌號,估計是見不到的。由於大門改為住房,所以門牌號也跟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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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的“人藝”宿舍,當年與德商有關的部分

禪臣洋行有啥特別之處麼?當然有了。關於它的一段故事,可說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的“奪寶大案”。

津門追回珍貴文物

話說1945年日本投降後,作為國民政府教育部“清理戰時文物損失委員會”駐平津區辦事處助理代表的王世襄,得到了古玩商陳耀先等人所提供的一個資訊。在淪陷時期河南等地出土的重要青銅器,有相當一部分被德國商人楊寧史買去。楊寧史是禪臣洋行的經理,他所供職的洋行及其住宅的地點,就在乾麵衚衕中間路北。1945年11月上旬的一天,王世襄到乾麵衚衕禪臣洋行去檢視,恰好看見禪臣洋行一個德籍女秘書在打字,檔案內容是青銅器目錄。王世襄將目錄拿到手中,宣告就是為追查此批文物而來。女秘書說,目錄是德國人羅越交給她打的,如需用這份目錄,請告知羅越。

王世襄拿目錄找到羅越,羅越承認目錄是他編的,而器物則為楊寧史所有。楊寧史此時正在天津,因日本投降後,限制日、德兩國人自由行動,所以楊寧史不能到北平來。為了使楊寧史承認有這批青銅器,只有把羅越帶去天津,持目錄和楊寧史對質。

1946年1月12日,經過王世襄的努力和官方出面交涉,楊寧史收集的古青銅器127件和古兵器136件被運到故宮御花園絳雪軒清點交接。而今,在故宮博物院的青銅器館內,還能見到楊寧史所藏的珍品文物。其中最為出名的,是戰國宴樂漁獵攻戰紋青銅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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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宴樂漁獵攻戰紋青銅壺 故宮博物院

不是說楊寧史是住在津門麼。那他到底居住在天津的什麼地方?待我查閱相關資料時,“德璀琳大院”的名字突然映入眼簾。這個德璀琳,是近代天津最具影響力的一個德國人。作為直隸總督李鴻章、海關總稅務司赫德都十分賞識的人,德璀琳於1877年至1904年間,斷斷續續地擔任天津海關稅務司長達22年之久。德璀琳有五個“善於交際、喜歡運動”的女兒。而他的五個女婿,分別為李鴻章的顧問漢納根,美豐銀行經理臘克、奧地利駐津領事包爾、開灤礦務局總經理納森,以及英國駐華使館武官。一時間,興建於1886年的德璀琳大院,儼然成為天津的社交中心。待德璀琳夫婦分別於1913、1939年去世後,他們的後代將院中的一、二、三號樓租給了三個財大氣粗的德國商人。其中的三號樓,正是租給了禪臣洋行的經理楊寧史。待二戰結束後,德國人佔據的大院,被三個美國將軍替代。當美國人撤離後,大院又被國民政府接管。如今,當我尋訪昔日的德璀琳大院時,發現這裡早已成為天津第一招待所。

才女之父原是天津知府

緊挨著禪臣洋行舊址的乾麵衚衕49號,居住的是晚清民國時期的社會名流凌福彭。“凌福彭”這個名字,讀者可能略感陌生,或許提到他的女兒,會相對熟悉一些。凌福彭的閨女是民國時期的大才女凌書華,凌書華的丈夫則是民國時期的著名文化人陳西瀅。說到這兒,大家可能會想起凌書華“小姐家的大書房”,那裡曾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出名的文化人沙龍。而凌書華、陳西瀅所居住的區域,也就是而今被開闢為“史家衚衕博物館”的那片場地,恰恰是凌福彭寓所的花園部分。昔日的凌家後花園,佔據了整個寓所面積的三分之一,而如今掛著“史家衚衕24號”門牌的博物館大門,只是舊時凌家的一堵後山牆。直到凌福彭於民國十九年(1930)病逝於廣州西關前後,陳西瀅、凌書華才將後山牆改造成出入的寓所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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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衚衕博物館

說起凌福彭,他與天津的緣分可不淺呢。光緒廿六年(1900)春天,凌書華降生。但凌福彭並沒有太多喜悅,他眼前看到的,是一塌糊塗的政局。待八國聯軍入侵京津之後,凌福彭被清廷補授為天津府知府。當上知府,凌福彭卻沒有絲毫的快意。畢竟,天津城正在被八國聯軍佔據著。此時的天津城市管理機構,叫做“都統衙門”。直到光緒廿八年(1902),都統衙門的統治結束,天津城才算歸還給中國,凌福彭也才走馬上任。此時的凌福彭,在新任直隸總督袁世凱的指導下,於天津地區推行新政。他與警政方面的專家趙秉鈞合作,派遣訓練有素的巡警隊伍來治理天津。

與此同時,凌福彭透過考察日本的司法與監獄制度,並在袁世凱的支援下,於津門開設了罪犯習藝所。這可是中國司法史上的一項創舉。依照袁世凱向清廷遞交的奏摺上所言:罪犯習藝所應該按照道來設定。直隸省有五個道,所以應設定五所。但因府庫空虛,於是先在保定與天津各設一所。

讓我感到好奇的,是凌福彭擔任天津知府時候的府署衙門在哪裡。為此,我專門詢問了天津文史專家魏斌老師。根據他的介紹,凌福彭時期的天津府衙,應該是昔日天津衛署所在地。其位置,大體是在而今的鼓樓北街。此地於明代是天津衛署,清代則為天津府署。民國三年(1914)撤府改縣,這裡又成為天津縣署。前前後後延續510多年,是津門歷史最長的衙署重地。(文中圖片均為高申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