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薇不接我電話，於是我找了社群的保安問了一下。
上樓見門虛掩著，裡面有爭吵的聲音。
“所以呢？弄成這樣你怪我麼？你就這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即便早知道他是個畜生，是個混蛋？林向凡，現在你滿意了，可以看我笑話了！”
是林向薇的聲音。
“明天的場地，婚慶，請柬全都發出去了。現在你告訴我，展卿失蹤了？讓我取消婚禮？林向凡，你是不是有病！”
“林向薇，戀愛是你自己要談的，婚是你自己要結的。我逼過你？什麼叫做我急著把你嫁出去，是你自己見了展卿兩面就非要跟他確立戀愛關係——”
林向凡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又疲憊。
“你不想讓我嫁，你帶他見我做什麼？你不是也只是因為覺得展卿的資源能給你帶來更多的利益，才希望我們兩個能結婚？沒出事的時候，他在你眼裡是青年才俊，是信得過的生意夥伴。現在出了事，反而變成我草率決定，變成我眼光有問題？”
“林向薇，什麼叫我把他帶到你面前？”
林向凡厲聲道：“我身邊所有的兄弟朋友合作伙伴，只要是個男的，就沒有你不打主意的。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有毛病！”
“我有毛病？我只是想找個好男人託付終生，我有錯麼？男人麼，又沒有人在臉上寫著我是好人或我是壞人，不試試看，我怎麼知道？”
林向薇呵聲道：“有些男人，長得一臉人畜無害，不主動不負責不拒絕，不是一樣能把純情小姑娘逼到割腕自殺麼！”
林向薇含沙射影，說得是宋子衿的事，尖銳的言辭，揭痛了林向凡的傷疤。
我明顯能感覺到林向凡的氣勢弱了幾分。
“阿薇，爸媽走的早，我答應過他們，把你當親妹妹疼愛的。這些年，我自認為沒什麼地方虧待你。可你生性這樣放·縱，就沒想過是自己的原因才遇不到真正良人的？”
“我放·縱？”
林向薇冷笑：“林向凡，你乾脆直接說我下·賤好了。是我人盡·可夫，我水性1楊花，就差說我是女表子了是不是！你可別忘了，你根本就不是我親哥，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你——”
我聽到林向凡劇烈地咳嗽，隔著門牆的呼吸聲，都是那麼的粗重疲憊。
一時間，我站在門外進退兩難。
接著我聽到林向薇說：“林向凡，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不會是對我也有那種感覺吧？你嫉妒我跟別的男人上·床，卻還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道貌岸然，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無能又軟弱的性壓抑。你想睡·我，直說啊？我什麼男人沒見過，一次半次就當可憐你了。畢竟，咱倆小時候不也都在一起洗澡，一張床上滾大的？”
“林向薇！”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是林向凡狠狠甩出來的一耳光。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猶豫該找個什麼契機進門。
沒想到，他們的爭執非但沒有一個相對平緩波谷，反而愈演愈烈。
“林向凡，你這麼惱羞成怒，是被我說中了吧？”
林向薇撫了撫臉頰，發出一聲夾雜著冷笑的長嘆。
“明天我一定會照常舉行婚禮的，沒有新郎，我就隨便到大街上拉一個回來。拉不到，我就一個人辦儀式。你不要我，全世界也不要我……”
說完，她轉身衝出門。
看到我，她微微一頓。
“薇姐，我……”
林向薇呵了一聲：“明天記得來喝喜酒。”
我：“……”
說完，她轉身離開。
“薇姐！”
我想去追她，可是突然聽到房間裡一聲巨響，像是什麼倒下的聲音。
“林哥！”
我衝進客廳，扶住單膝跪倒的林向凡。
他的臉色一片慘白，人似乎比前兩天見到的時候更瘦削了。
“高韻，你怎麼來了……”
他看到我，虛弱地搖搖頭：“你都聽見了？”
我擔憂地看著他：“你要不要緊，用不用去醫院？”
林向凡搖搖頭：“不需要。你，你去陪陪阿薇吧，我……我先回去了。”
林向凡支撐著站起來，右腹部的疼痛幾乎讓他連走路都是虛飄的。
他的肝癌已經到了第三期，就連化療都來不及了。
“林哥，你一個人行麼？我給陸緒打個電話吧。”
我胡亂翻找手機，林向凡卻揮手製止了我。
“你見過陳望了吧。”
他問我。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
我說，其他的事，他們都跟我說清楚了。
唯獨展卿……
他到底是不是壞人，他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又為什麼突然失蹤了？
“林哥，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了？”
林向凡的臉色沉了沉，搖頭。
他什麼都不說，我知道，我也問不出什麼了。
只是林向薇明天的婚禮，到底要怎麼樣？
“阿薇說，她要正常舉辦婚禮，由著她就是了。就算沒有新郎……我……也會陪她把流程走完的。”
我把林向凡送回家。
前天才跟陸緒來過一趟，地址我知道。
我開著林向凡的車，看他坐在副駕駛上，微微弓著身子。
肝癌到了晚期，疼痛，虛弱，盜汗，我想起之前幾次他時不時地疼得彎下腰，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是否越來越難熬。
全程沉默，我知道他大概是痛得不想說話。
“林哥，車上有藥麼？”
我怕他撐不住。
“沒帶。家裡有。”
他說。
“那你再堅持一會。”
我開著他的車，加快了速度。
“高韻，你會原諒陳望麼？”
林向凡突然問我，害得我差點闖了紅燈。
“我沒別的意思，也沒有要勸你。我只是想看看，阿薇會不會原諒我。”
“這是兩碼事。”
我目視前方，輕輕說了一句。
林向凡說，“等她結完婚，我就準備去荷蘭。”
荷蘭？
一聽到這兩字，我心臟就難受。
一般人對荷蘭的幾個印象，大風車，同性戀結婚，還有就是……合法安樂死。
我說，林哥，你準備永遠瞞著薇姐麼？
可是她早晚會知道，她會更痛苦，她會留下一生的遺憾——
“不會。”
林向凡笑了笑。
“明天，就當時我將她娶回來罷了。高韻，你知道麼，真心喜歡一個人，好像真的沒辦法想象親手把她送進結婚禮堂，而新郎卻不是自己。”
我說，那萬一明天展卿出現了怎麼辦？
“他不會再出現了。”
林向凡抬手推了下眼鏡，目光像寒刃一樣，反射了一下。
可能是空調有點低，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