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你會關注我，我就忍不住有點激動
今年3月，上海律師劉宇航參加了拼多多“砍價免費拿”活動，領取了一張“超級免單卡”，按照平臺提示的操作挑選了一款手機砍價。砍價期間，拼多多頁面彈出“你砍價進度第一名，將最先砍成”“手氣最佳”等字樣，劉宇航邀請多位好友砍價但差“0。09%”可免費拿。
隨後，他在“砍價免費拿”活動中又砍價了其他幾款產品，邀請多名好友砍價，平臺仍顯示差“0。09%”。
劉宇航認為，拼多多在提供網路服務時，涉嫌違背誠實信用原則，使用虛假資料，隱瞞規則，利用人性的弱點讓消費者完成拼多多設定的各種任務和購買付費服務，只為增加其APP活躍數和收入，已構成欺詐且嚴重影響社會風氣，便向法院遞交了拼多多運營方上海尋夢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尋夢公司”）網路侵權責任糾紛案起訴材料。2021年3月31日，上海市長寧區人民法院已對該起訴材料進行審查。
上海長寧區法院已對相關起訴材料進行審查
參加多款產品砍價活動，距離“免費拿”都差“0。09%”
今年3月，劉宇航的一名同事向他傳送了一條拼多多“砍價”連結，劉宇航對拼多多“砍價免費拿”活動產生了興趣，也隨即參與。
劉宇航告訴記者，他透過拼多多“砍價免費拿”活動挑選了一款手機產品並進行砍價，按照軟體頁面提示獲取了“超級免單卡”，頁面顯示劉宇航的砍價已超越絕大多數砍價使用者，只剩1。0%即可免費拿。他按照軟體提示觀看明星影片領取福利，領取之後頁面顯示他已砍99。1%，獲得第一名，並有“你砍價進度第一名，將最先砍成”的字樣。之後，頁面彈出“幸運寶刀專屬獎勵”字樣，他隨即點選，彈出0。01元金額的獎勵牌，獎勵牌附有“抽到最大金額，僅差0。09%免費拿”、“手氣最佳”字樣。
劉宇航稱，他經過上述操作後，砍價頁面顯示“你的進度領先99． 99%的使用者”、“免費拿僅差百分之00。9”、“預計再邀請2人，直接免費拿”等字樣。“我以為自己的運氣好到萬中無一，只需要邀請幾個好友，就可以直接免費獲得全新的手機。”劉宇航表示他花了大量時間邀請多位好友幫忙砍價，完成了多個任務，還花費了9。9元購買了拼多多APP內的“加速禮包”服務，砍價頁面竟仍然顯示“你的進度領先99。99%的使用者”， “免費拿僅差百分之00。9”，與之前沒有變化。
劉宇航參加拼多多“砍價免費拿”活動頁面
劉宇航又點選參與了另外幾款產品的砍價活動，按照頁面提示，又重複了此前買手機的相同砍價操作，“頁面提示竟完全一樣，相同的‘只剩1。0%即可免費拿’，相同的‘已砍99。1%，獲得第一名’，相同的‘你砍價進度第一名，將最先砍成’和相同的‘抽到最大金額，僅差0。09%免費拿’、‘手氣最佳’、‘預計再邀請2人，直接免費拿’。”
4月3日，紅星新聞記者親測在拼多多APP平臺首頁，點選參與“砍價免費拿”活動，按照提示點選抽獎，抽取獲得了一個“手氣最佳”的1萬元免單紅包，頁面顯示記者是第346位幸運使用者且獲贈“幸運寶刀”，砍成機率為99。99%，可選擇列表內一款商品“直接免費拿”。記者選擇了一款小米品牌的掃地機器人，頁面提示記者“已砍價4937。01元，免費拿僅差百分之01。2”“預計再邀請2人，直接免費拿”。
記者參加拼多多“砍價免費拿”活動中某品牌掃地機器人的砍價情況
也有人砍價成功：曾花錢請人“包砍成功” 邀請六七千人才 免費拿到遊戲機
紅星新聞記者在網上檢索“拼多多砍價免費拿”字樣，大量消費者分享自己參與此活動耗費了大量精力，有的網友邀請多名好友砍價未果，也有部分網友分享在邀請大量好友砍價的情況下，獲得了“砍價免費拿”活動的商品。
曹先生是一名測評博主，他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他透過參與“砍價免費拿”活動已免費獲得小度智慧屏、電瓶車和一臺Switch遊戲機等3樣產品。其中，免費砍小度智慧屏和電瓶車都邀請了一兩百位好友，還花了100元，請一名收費就“包砍成功”的人幫砍，最後“砍價”成功；後來，他參與免費砍價格更高的Switch遊戲機。作為博主，他累積了大量的粉絲，發動大量網友“砍價”，實際約邀請了六七千人，才“砍價”成功。
據曹先生介紹，他在“砍價”小度智慧屏過程中，看到拼多多頁面平臺跳出“看看邀請幾人，可以免費拿”的轉盤畫面，他點選轉盤抽得需要邀請6人，但他實際邀請了至少10人並沒有免費拿到，頁面還跳出“再邀請2人幫砍，可獲免單機會”，後來他獲得了免單機會，但平臺顯示免單時間未到。
曹先生稱，在砍價至只差0。01元后，邀請多人助力仍未能成功
砍價期間，曹先生還曾參與與他人PK，平臺顯示PK成功可免單，然而PK物件邀請單數一直比他的多，“我不邀請人的時候，與我PK的人也不會邀請人，好像在等我一樣。”在邀請他人“砍價”過程中，起初邀請一人“砍價”基本能砍1元以上，邀請更多的人數可使得免單百分比降低，邀請人數越多，每單砍價金額越低，到最後邀請一人基本只能“砍價”0。01元；中間也曾出現有的人幫忙“砍價”，但平臺未記錄的情況。
類似的頁面在曹先生“砍”電瓶車和Switch遊戲機時也曾出現。曹先生還提到，他免費砍成功的Switch遊戲機市場價在一千多元，而“砍價免費拿”顯示要免費獲取這款遊戲機需要砍價6999元。
“如果不出錢就很難拿到。”曹先生表示，如果普通人需要邀請至少200多個朋友實際參與“砍價”，才可能免費獲取市場價幾百元的小度智慧屏、電瓶車等產品，如果想免費砍得價格更高的產品則很難成功。
劉宇航告訴記者，轉發給他連結的同事按照平臺的提示，邀請多名親友砍價，終於將一款“砍價免費拿”活動的商品砍到0元，但拼多多未發貨且提示同事需要繼續邀請他人砍價。
律師起訴拼多多以虛假資料迷惑消費者：利用和放大人性弱點
“拼多多平臺在整個服務過程中，涉嫌用虛假的資訊，將砍價描述得很容易，描述你是砍價第一名、是砍價的前0。1的使用者，暗示使用者只需要產生一小部分精力就能很輕鬆拿到，但實際完成難度非常高。”劉宇航表示，他發起此次訴訟的目的就是想讓公眾注意到拼多多的這種行為，是在用虛假資訊欺詐使用者。
劉宇航在起訴書中提到，“砍價免費拿”是尋夢公司電商平臺拼多多的一個熱門活動，展示在拼多多APP首頁，已存在多年。自拼多多平臺誕生以來，“砍價免費拿”活動透過宣傳讓使用者邀請好友砍價免費拿產品的設計規則，吸引了大量消費者下載、註冊“拼多多”平臺， 使得“拼多多”平臺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發展成為位列國內前列的電子商務平臺。根據相關報道，拼多多APP在2020年的活躍買家數達 7． 844億，“砍價免費拿”在“拼多多”的迅速發展道路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劉宇航參與了另外幾款產品的砍價活動同樣顯示其“砍價進度第一名”
劉宇航認為，尋夢公司作為名列國內網路電商平臺前列的平臺經營者，肩負社會責任，應遵守誠實信用原則，但尋夢公司卻在提供網路服務的過程中，涉嫌使用各種虛假的資料迷惑消費者，隱瞞真實的砍價設計規則，使消費者對“免費拿”的成功率產生錯誤認識，利用和放大人性的弱點讓消費者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完成被告設定的各種任務，購買拼多多的付費服務，只為拼多多APP增加活躍數及收入，不僅已構成欺詐，更嚴重影響了社會風氣和市場經濟秩序。
劉宇航在遞交的起訴書材料中提到，他起訴的請求為希望法院判令尋夢公司公開“砍價免費拿”活動的真實涉及規則（包括使用者幫砍價格計算規則、使用者完成任務獎勵規則、使用者砍價排名規則）；公開“砍價免費拿”活動中已送出的3006件某款手機的具體傳送記錄；退還劉宇航服務購買費9。9元，並賠償劉宇航經濟損失500元和合理開支1000元。
2021年3月31日，上海市長寧區人民法院已對該起訴材料進行審查，並將進行訴前調解。
“僅差0。01元”：網友邀請多人仍無法提現 被嘲“網路乞丐”
紅星新聞記者開啟拼多多APP，發現參與拼多多APP上的“現金大轉盤”“守衛現金”的活動時，分別獲得了199餘元和999餘元的“福利”，根據頁面顯示的資訊，記者需要透過分享好友，才能將僅差的“0。01%”湊齊提現，與劉宇航所稱邀請多人砍價未成功的“砍價免費拿”活動類似。
一名拼多多使用者王先生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大約是去年9月，他在得知自己嫂子邀請多名親友透過“現金大轉盤”成功提現幾百元後，他也參與了“現金大轉盤”活動，點開獲得了197餘元，他考慮到距離提現的數額不多，就邀請親友幫“砍”，在邀請的過程中，發現邀請老使用者不如邀請新使用者“砍價”效果明顯，他和妻子都透過邀請好友幫“砍”的方式提現。
紅星新聞記者發現，也有大量網友發帖稱自己邀請了多人參與“助力”“砍價”，但是始終無法湊齊拼多多平臺顯示的那“0。01”，耗費了大量精力而選擇放棄，因此無法提現。
“僅差0。01元提現400元到微信。”一名女網友錄下自己透過多種方法都無法獲得拼多多“現金大轉盤”獎勵的影片近日也引發網友熱議。影片中，這位女網友稱一個朋友發給她一個拼多多“助力”的連結，網友幫助朋友後自己也參與了該活動，畫面顯示，在拼多多現金大轉盤的活動中，如果獲取抽獎機會，即可抽取轉盤中的“最少0。01元”“金幣”“現金紅包”“祝福卷軸”。網友透過抽獎的方式獲得399。99元，僅差0。01元就可以提現400元到微信。
“我就想0。01元總不讓我砍到哪裡去吧，結果它還真就能！”女網友稱她邀請多人，獲得了多次抽獎機會，都無法抽到那0。01元。按照提示，邀請他人助力湊齊10個金幣也可以獲得0。01元，女網友邀請多人助力獲取金幣，最後也差0。01元；按照提示，提現卡如果集齊“提”“現”“卡”三字的福卡即可提現，但女網友抽到了69張“提”字福卡、68張“現”字福卡，就是沒有抽到“卡”字福卡。
女網友稱，為了湊齊最後的0。01元，自己花了一晚上邀請他人
“邀請一個老使用者助力能獲取一次抽獎機會，邀請一個新使用者助力能獲取5次抽獎機會，你們猜我邀請了多少人？”影片最後女網友帶著哭腔說，她因此被人嘲笑是網路乞丐，但什麼也沒有得到。
該女網友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如果點開顯示一兩百我還嫌少，恰好399。99元，把我拿捏住了。最讓我無語的是，這是純抽獎，3月31日那天我邀請他人耗費了一個晚上，4月1日我起來時透過朋友幫助我已經獲得38次抽獎機會，但我連續抽了38次，每次都是卡片。那天是愚人節，我真的被耍了。”
接電話的一名工作人員否認了欺詐消費者的說法，解釋稱平臺頁面並沒有顯示跟全國其他使用者來進行比較，“你自己參與了這個活動，這個活動也有抽得數額比你抽取的1萬元更少的，你抽的‘手氣最佳’，僅限於這個砍價活動而不是針對其他活動。”
該工作人員稱，使用者參與“砍價免費拿”活動需要在24小時內將金額砍到0元，要獲取免費拿的資格，一般會以頁面顯示的百分比數字為主，並和預計顯示砍多少刀和領取免單資格同時進行。關於有的使用者將金額砍到了0元仍需繼續邀請好友的問題，其稱“砍到0元不是為了拿到東西，而是獲取免單資格，或者領取砍成紅包，不是說砍成0元就直接給這個商品。砍完之後一般會顯示領取百分比的數字，一般都是00。1，然後使用者需要在頁面上繼續參與砍價，數字00。1一般都會往下降，直到達到00。00，那就說明砍價成功了，就可以拿到商品了。”
“‘砍價免費拿’有一個計算公式。”該工作人員透露計算方法為，“已砍金額除以1減去的剩餘金額百分比，所得結果就是商品的總金額，然後用商品金額減去已砍金額，就是最終需要砍的價格。”記者選擇砍價的掃地機器人頁面顯示“已砍4938。2元，還差1。2%”，經過工作人員計算，掃地機器人的總金額約為4998。18元，記者還需砍價約59元，“你現在還差很多，需要邀請很多人，按照邀請一個人砍掉1元計算，你需要邀請近60個人，如果邀請一個人按5角錢計算，那還需要近120個人，但是具體砍價是隨機的。”
紅星新聞記者發現，按照平臺“砍成攻略”提示的邀請好友“最多砍15元”，記者至少得邀請4人，其中3人都砍到15元，結合前述工作人員按照計算公式所得資料，均與記者測試過程中平臺顯示的“預計再邀請2人，直接免費拿”掃地機器人的情況不太一樣。
關於有的使用者已邀請大量好友助力“現金大轉盤”的提現活動，仍舊無法完成最後的0。01元，該工作人員表示，此活動因為獎勵很大，所以“難度比較大”，使用者點選大轉盤都是隨機點選，獲得的獎勵也是隨機的，“確實需要分享很多好友幫忙助力才能拿到那筆獎勵”。
監製 | 葉文賢
責編｜沈亞桂
圖片｜王 婕
編輯｜龍 梅
點“在看”給我一朵小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