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網際網路指北,作者 | 雙橋君,編輯 |蒲凡

有沒有全網刷屏不確定,但我相信媒體老師們一定知道,度曉曉寫高考作文了。

6月7日,在高考作文題目公佈的第一時間,百度推出的“首個高考數字人助理”度曉曉交了一份新高考Ⅰ卷“本手、妙手、俗手”的材料作文,被曾經的北京高考語文閱卷組組長打了48分。

不僅如此,按照官方通稿說法度曉曉還可以在40秒生成40多篇作文——用一篇高考作文規定字數800計算,理論上它能夠150分鐘的語文考試期間,至少產出720萬字。這個體量,即使筆耕不輟的唐家三少也要寫上兩年,750萬字的《凡人修仙傳》,忘語連載了快6年。

用分數和字數做底氣,官方通稿和後續幾十上百篇產業解讀稿都在最核心的地方高亮一句口號:

“AI技術‘高考通關’,AI創造內容元年已至”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不過高喊出這句口號其實比“AI寫高考作文”更有技術難度,因為

“AI創造內容元年已至”

這個話術很容易讓人產生自我懷疑:

一方面,行業常識告訴我們,大廠對外的傳播策略都經過了審慎的思考,包含自我洞悉、行業觀察、業務線中遠期規劃,用到的參考資料足夠和外部輿論形成足夠的資訊壁壘,沒必要在“正不正確”這件事上糾結太多時間。

但AI創作實在太不冷門了,按照web3時代熟悉的時間節奏,歷史悠久到已經有些“中興”的味道。

AI新聞寫作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應用範圍包括自動生成有關財報、體育賽事、地震災害的報道,被認為極大提升新聞編輯效率。新華社早在2015年就啟動了“快筆小新”完成體育財經類新聞自動寫作。2017年九寨溝地震,中國地震臺網第一時間釋出的訊息,就來自機器人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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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也寫過詩,明星產品是清華大學開發的九歌系統,2017年亮相央視《機智過人》;華為諾亞方舟實驗室,在2019年推出樂府寫詩;小冰不僅出過“詩集”,還以化名“通過了畢業考試成為了中央美術學院的碩士畢業生”。

拿高考炫技AI更是人工智慧產業的保留節目,背後邏輯都是相通的:全民議題幫助這個高投入長週期的產業獲得足夠的關注度,以爭取外部環境的寬容和資源傾斜。挑戰人類社會公認的“能力選拔考試”還能夠進一步地“造勢”,引發人們的賽博式焦慮,即“我會不會被機器替代”。

“機器人能否上東大”就是日本人工智慧研究的一個長期專案,第一次參加“高考”的時間是2013年,得分387分(滿分900),2015年得分511分,高於平均分數416分,整體效果可以概括為透過深度學習多年復讀,AI取得了總分提升,但數學(理科)的偏差值與語文偏差值,仍然差距明顯。

很多人因此判定AI並不擅長理解人類語音的閱讀能力。

專案主持人新井紀子將這個研究階段性成果,放在《當人工智慧考上名校》一書裡,用將四分之一的篇幅落在“全民閱讀能力調查”,指導人們在人工智慧時代的學習內容和學習路徑,以成為“企業需要的、無法被AI替代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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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時間線盤下來,度曉曉最可能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在2021年的時候拿到了德國IF和義大利A‘ Design兩項設計大獎,和家居裝潢、咖啡研磨機、越野跑頭燈、戶外露營電源共同站上了領獎臺。

這讓我想起NBA歷史上著名的扣籃王威爾金斯,人們用“人類電影精華”這個綽號,來形容他的扣籃動作飄逸、優雅,就像我們在動作電影裡看過的無數電影鏡頭那樣——度曉曉應該擔得起“人類AI公關精華”這個名頭,畢竟它越來越像一個完整的產業集錦,多機位多角度地重複著前輩們的經典時刻。

01 熱點定義的度曉曉

對於大部分網友來說,“度曉曉”就像高考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徹底搞清楚它很難,而且顯得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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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作為虛擬助理的度曉曉初亮相)

這是一個沒啥新鮮感的設定。最近兩年,幾乎所有擁有“生態鏈”的大廠,都推出過自己的“服務型數字人”——比如小米的小愛、OPPO的小布、百度的“龔俊”——基本操作思路就是給自己原本的語音助手增加一個3D形象,讓“語音發出指令”的這個互動形式肉眼上變成“和虛擬人進行對話”。

而且“服務型數字人”很容易“不體面”,很多“將數字人落地到應用層面的”大廠們會實際上就是安排自家的數字人走上勞動密集型崗位,比如非常規工作時間的客服、非黃金時段的電商主播。淘寶直播間裡24小時線上的電商“主播”,京東數字人客服芊言,騰訊向行業輸送坐席客服、稽核面籤、理財顧問等型別的數字人,走的都是這個路線。

兩個因素一綜合,“服務型數字人”開始成為大廠業務拓展領域內的一門顯學,

指導人們如何在控制(甚至是回收)成本的情況下,在理論層面上融入元宇宙的討論語境裡。

到了今年4月(也就是2022財年的Q1),度曉曉的身份開始變了,營業力度明顯上升。在世界讀書日,它化身首位數字人讀書官,影片推書。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進軍過娛樂圈,用AI虛擬偶像身份,在百度直播間打遊戲、講故事、聊天。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其實在高考的時候也不僅僅是寫作文,它化身過“高考數字人助理”,便於高考時期的主題內容搜尋。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為什麼我不想看到度曉曉寫作文

這一長串可以和龍媽名號相比的頭銜裡,

是百度對它的殷切期望,急不可待地展示各種功能,想向市場兌現百度的AI生產力,告訴人們AI可以做到什麼

然而這種迫切也容易滑向另一個極端。

有一個被行業媒體和公關圈子濫用的詞叫“摺疊”,流行於2017年之後,一說來自於著名科幻小說《北京摺疊》的啟發,另一說來自天體物理學的蟲洞理論——想要更快地完成時空穿梭,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時空“摺疊起來”

脫離文學和天體物理的範疇,人們越來越習慣把這個詞和一個宏大的地名/產業/時間概念連起來,用來感嘆一些事物/事情居然能夠戲劇性地打破常理、同時存在。估計百度公關部也深諳此道,將能想象到的所有標籤,全摺疊在度曉曉這個小姑娘身上。

這些標籤如同魔方的各個切面,只需要結合時間和場合,轉到最合適的位置,就能支撐一段商業敘事。

至於給觀眾留下什麼記憶,就是個機率問題了。前車之鑑大概是汽車機器人,市面上呈現N多個詮釋,剩下使用者在各個版本中疑惑。

如何定義數字人、怎樣詮釋度曉曉,不僅對於消費者很重要,對於這個產業也很重要。

02 別拿梯子當錘子

其實開頭那個通稿口號,做了更加精確的定義:不是“AI,去,內容創作”,而是“AIGC”。

但精確到AIGC,尤其是AIGC和人類創作比較的操作,就更讓人容易產生穿越感了。

在我的記憶裡,人們圍繞AI是否可以替代畫家、記者、虛擬歌姬種種角色,已經經歷了長期的討論,其中的爭議也初具共識:

在創造性的領域中,現階段的AI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輔助人們的工作,但並不具備替代性

拿時下熱門的AI數字藝術繪畫工具,Disco Diffusion為例,無論是解放生產力還是幫助人們開啟創作的想象力,在它備受人們讚譽的同時,也有著明顯的短板,即它目前還沒有能力刻畫具體細節,例如人物外貌、動物形象、具象的物品等。要想在模糊的輪廓和抽象的場景中,進行更精準的創作,便需要不斷除錯關鍵詞,或者將其當做底稿人力加工。

因此現階段AIGC內容生產上的侷限,決定了它可能承擔內容的初級加工,但深度內容的創作,不能脫離人的行動和價值,落到AI新聞寫作的實踐上,這一職能分工更為明顯。

AI的直接寫作多用於體育賽事、公司財報、地震災害等更容易具有寫作模板的簡訊和資訊中。有分析師指出,由AI完成的新聞初稿已經接近人類記者在30分鐘內完成的報道水準。

而在更為複雜的內容中,AI則負責收集梳理海量資訊,幫助記者縮小資料範圍,梳理關鍵資訊。例如獲得2016美國資料新聞獎《Doctors and Sex Abuse》,資料新聞團隊使用機器學習梳理全國醫療系統中10萬餘份醫生紀律處分,並根據關鍵詞給案例中與醫生性行為不端案例相關的機率評級。在此基礎上,再由記者實地調查採訪。

有研究指出,AI不能取代人類編寫高質量新聞的另一個原因是:

人們不會“以純理性的方式”消費媒體

。無論讀者是否承認,他們的確需要鼓動與情感以及會引起他們共鳴的觀點。那個“給猴子無限長的時間,它一定能敲出一本哈姆雷特”的著名科幻故事,強調的是機率而不是“創作”。

換言之,即使AIGC內容在生產上足夠靠近人力創作,但在內容的消費端,其讀者仍然是帶有個人情感。即使是AI可以極大釋放生產效能,做到像開篇度曉曉那樣一秒鐘輸出800字,一天更完一部小說的產能。近5億的網文讀者,恐怕也不會放棄追更等待,那種奢侈的浪漫。

正因為消費端的情感需求,AI所秉持的理性,往往成為爭議的起點。2017年,小冰在釋出新歌時直言“我衝擊的不是人類,而是傳統虛擬歌手”,引發了一場V家(以初音未來和洛天依為代表的VOCALOID家族)與小冰支持者的輿論衝突。

對於V家粉絲而言,粉絲對於虛擬歌姬的情感注入和共創關係,是“AI虛擬偶像”和使用者之間,尚未形成的羈絆。例如P主(指用V家虛擬歌姬作曲的人)調教一首歌,不僅是完成歌曲本身,還會對角色進行人設和世界觀設定,因為粉絲的加入,才會角色注入了更鮮活的生命力。

那麼,

“可互動的虛擬偶像”度曉曉,如果不能先成為虛擬偶像,這一定位和友商們,又有哪些差別呢?

相信百度在2010年起,深耕AI技術,探索語音技術、影象技術、自然語言、智慧開發平臺等等領域的人,大概真的不願意看到,10餘年後,“AI終於能幫我寫高考作文了。嗯,分數和我自己寫的還差不多。”

如果只想將AI寫高考作文當個噱頭,做場不在乎效果的公關傳播,可以,但沒必要。

將度曉曉寫的高考作文,一味蓋棺定論的打分,是將原本可以是梯子的AI,輪起來當錘子用。

挨錘的,不是備戰高考的學生,寫材料作文的青少年,而是營銷號生成器。相信在這種能力的加持下,未來“小編體”還將蒸蒸日上。

截稿時,度曉曉的畫作,正擺在西安美術學院本科生畢業展,獲得院校老師“已經達到了本科美術畢業生的基本要求”的評價。唔,不知我能不能稱它,有點偏科。

參考資料:

Will AI Save Journalism — or Kill It?,Knowledge at Wharton

AI更懂二次元?微軟小冰和V家粉絲來了一場罵戰,三文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