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病一直是威脅人類生存的一大難題，在任何時代都不例外。在中世紀西歐的社會條件下，人類如何與病魔作鬥爭？人們在簡陋的條件下又被病害奪去了多少生命？這段歷史不應當被人們忘記。
無論任何時代，人們一直嚮往城市生活。古希臘人認為，被人為設計出來的城市是一件藝術品。對稱的城牆和街道、川流不息的街市、人頭攢動的廣場，這些無不體現著人類智慧的美妙。然而，自從人類脫離自然走入城市，因人口聚集和人流量變動而導致的傳染病害便一直持續了下來，其中尤以6至17世紀的疾病災害最為猛烈。
城市中熱鬧的巷弄雖然能帶來採購的便利和人際交往的愉悅，但密集的人流量卻也成為疾病滋生的溫床。城市用水、排水和清汙理念的落後同樣是導致病害的罪魁禍首。在城市誕生後的幾百年裡，人們在傳染病的威脅下度過了春秋千載，始終與之相恨、相殺，卻不得不與疾病共生。
鼠疫是由野生齧齒類動物帶來的流行疾病，據說該病害傳入歐洲的根源，是在中亞草原上行走的商旅受鼠只感染後西傳而致。其實，除去人們最為了解的鼠類傳染源之外，被髮病飛蟲、跳蚤叮咬過後也會害病。發病者通常透過交流、打噴嚏等行為傳染給更多的人。感染鼠疫者通常會在24小時之內喪命，患者逝世後身體通身變黑，因此又名“黑死病”。
從6世紀拜占庭爆發的鼠疫開始，直到14、16世紀西歐黑死病爆發為止，黑死病才最終得到了控制。鼠疫通常發生在商業往來頻繁、人流量密集的大型城市內。中世紀受到鼠疫毒害最嚴重的要數拜占庭、威尼斯、法國東北部地區及佛蘭德爾一帶了。
麻風病是人們不太熟悉的另一種恐怖疾病，它起源於麻風桿菌的感染，一般透過飛沫、母嬰等形式傳播，傳染力不容小覷。接觸病原體的患者首先會在面板上浮現斑點，斑點由鬆散變得細密，繼而發生腫脹破裂，菌體繼而會影響人的神經末梢，使患者的四肢和頭胸部出現變形。但由於人類較早地透過自身免疫力獲得了對麻風病的抵抗，因此麻風病也成為中世紀人類成功戰勝的病害之一。
學者多將歐洲的麻風病溯源至埃及和印度，經希臘羅馬人傳入歐洲。在亞歷山大東征之後，麻風病曾在中東地區“紮根”，這也是《聖經》中對麻風病人多次記載的原因。在中世紀義大利，麻風病最初爆發於水城威尼斯，因威尼斯同東方的商業行為最為緊密，而且城市周邊充滿了適宜病菌生長的潟湖。基督徒將害麻風病視為不潔淨，因此威尼斯一度被人們稱為“罪惡之城”。
天花病毒以其潛伏期短、發病快和致病性強而知名，並能夠輕易感染接觸過病毒的各類人群。患天花者通常會以發熱、頭痛、痠痛感為初期症狀，假如人的抵抗力不強，患者會轉入皮疹期，身上會浮出令人視之作嘔的硬皮和斑塊。斑塊會進而變軟，並流出大量粘稠膿液，以至人體抵抗力降低而死亡。人們在木乃伊的身上找到了最早的天花病毒毒株，美國醫學家費居松表示，“（有一例）木乃伊身上長滿了水泡狀瘢痕和皰疹類凸起，其形態和分佈都與天花患者類似”。
義大利醫生弗拉卡斯特羅在1530年出版的《高盧病》中記載了梅毒的症狀。他在詩中描述了一位牧羊童感染梅毒全身潰爛的場景。很有意思的是，義大利人將梅毒的傳播歸結於法國軍隊圍攻那不勒斯的戰爭，因而梅毒也常常被稱為“法國病”，而法國人則將其罪責歸結於同西班牙人接觸密切的佛蘭德爾商人。其實，梅毒最初來源於印第安人身上，是被開闢新航路的西、葡兩國人帶回歐洲的新病毒。
萬幸的是，對威脅生命的病毒，人類並沒有坐以待斃。從古埃及開始，醫生就有過專門針對麻風病人的治療方法。當時的醫生已經相當超前地將傳染病的“防”和“治”區別開來，為麻風病人建立專屬居住區，並用長杆向其投遞生活用品和食品。13世紀，在德國的特里爾城還出臺過醫治麻風病人的教會醫院。該醫院為麻風病人制定了詳細的院規和治療計劃，甚至在城市中禁止麻風病人住在“飲水的源頭”和“風吹來的方向”。
伊斯蘭醫生拉扎曾在其名著《對天花的診斷》中給出了治療病毒的藥方，但一直未受到西方世界的重視。其實，18世紀英國醫生愛德華·詹納發明的接種牛痘對抗天花的藥法早在兩千餘年前的印度古籍中已被提到過。印度人丹瓦達曾告誡人們要“將牛乳或人體上害病的痘株取出，放入新生者的傷口中。待血液與之融合，遂能抵禦病毒。”十分神奇，千餘年前的醫生似乎懂得免疫療法的道理一般，這是令人相當詫異的。
直到現在，人們也沒有找到有效預防梅毒的手段。在中世紀，妓院、公共浴室、骯髒的小酒館是梅毒傳染的高發地帶。當時的人們對梅毒十分恐懼，以至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曾有庸醫建議患者口服加熱過的水銀治療梅毒，這種“以毒攻毒”的手段想必會致人更快死亡。在卷帙浩繁的修會醫院文書中，人們發現曾有修士提倡用“燻灰”的辦法醫治梅毒，但這種“燻灰”並不知道具體採用的是什麼植物，但據稱效果不錯。
值得一提的是，中世紀的義大利最早出現了疾病“檢疫”制。當14世紀黑死病肆虐歐洲時，為保護城市居民，拉古薩港的教區長老下令對外來的貨運商船和貨物實施為期一月之久的檢疫。在當時醫療水平有限的條件下，所謂檢疫也只能起到“隔離觀察”的作用，但即便如此，仍能有效保障當地居民的生命健康。
君士坦丁堡甚至發展出了通行於地中海世界的“健康憑證”。當地政府曾規定，來往通行的船隻在入港之前要懸掛旗幟示明健康狀況。黃色旗幟表明“未去往疫區”，綠色旗幟表明“船員健康狀況穩定，但去往疫區”，紅色旗幟表明“示警，需停岸接受補給”。這類似於今天的健康碼。除此之外，檢疫人員會在監測船隻的同時為船隊噴灑專用的消毒液，並將首席船長帶入檢疫房內詢問船隻所載的貨物及詳細的人員風險程度。
除了上述傳染病外，中世紀普遍存在一些精神疾病和未曾被人們察覺的傳染病。據說，中世紀人對精神性疾病如頭痛、偏頭痛和神經障礙的治療方法十分“魔幻”，人們常常會招來占卜師為患者算卦，並聽信其招式繁多的各類偏方，精神安慰確為疾病的治療起到過某種作用。此外，一些不被人注意的傳染病，如足癬、手癬等面板病也曾流行一時。當時的歐洲人並不將此視為疾病，也未對此作出過刻意的反應。總而言之，當面對直接威脅到人類生命的傳染病時，歐洲人還是能充分發揮了智慧、採取手段，併為現代醫學及傳染病防治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餘前春：《西方醫學史》，人民衛生出版社2012年版。
聶文：《中世紀西歐流行病及其防治研究》，陝西師範大學碩士論文，2016。
（作者：浩然文史·瓷國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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