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親早逝，我從小就對母親極為依賴，不管是生活還是情感，也因此，這一生的苦與悲都和母親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1

母親31歲就做了寡婦，為了不讓我和弟弟寄人籬下，她力排眾議，堅持不再婚，獨自一人又當爹又當媽，撐起我們的家。

一個人帶著一雙兒女，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所以，高中畢業後，我便南下打工。後來，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雪的男生。

他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人品也不錯。我很快接受了他的追求。

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我習慣性地依賴母親，芝麻大點兒的事都會告訴她，戀愛這麼大的事自然也必須彙報。

誰知，母親不同意，她想讓我嫁到家鄉附近。

耐不住我總替雪“美言”，母親終於答應見見再說。我歡快地收拾行囊回到家，和雪一起接受母親的“稽核”。

最終，雪還是沒能得到母親的認可。母親嫌棄他家住在山區，沒有正式工作，也沒有新樓房。

雪走後，母親命令我不許再和他聯絡。

我苦苦哀求：“媽，你別逼我好嗎？雖然雪現在經濟條件不好，但只要我倆一起努力，肯定能買得起新房子，過上好日子的。”

母親勃然大怒：“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卻急著嫁人，還想著幫別人賺錢買房子？別忘了，你弟弟還沒房子呢！你爸死得早，作為長女，你不肯幫我分憂，我真是白養你了！”

怎麼也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一貫孝順的我第一次忤逆了她：“我讓雪的父母拿一筆彩禮幫我弟弟建房子，行了吧！”

母親更生氣了，大吼：“你以為我是賣閨女啊！要幫孃家，你自己打工掙錢！”

面對強勢又專橫的母親，我似乎只能妥協。

就這樣，我的初戀夭折了。

2

之後，我再次南下打工。心中除了孤獨，滿是對母親的恨。

我們一直僵持著，誰也不主動聯絡誰，好像先開口的人就輸了。

第二年秋，母親突然打電話來，說想我了，讓我把工作辭了，回家好好歇歇。

那一刻，心中沒了恨，只有暖流。母親終究是愛我的。

然而，回到家，我才知道母親是誆我回來相親的。

想到之前母親斥責我是“急著嫁人的不孝女”，我冷笑著反問她：“你以前不是不許我嫁人，讓我打工掙錢幫弟弟建房子嗎？現在怎麼又催我相親？”

母親說，那不過是為了阻撓我嫁給雪的藉口，因為她想幫我挑選一個離家近條件又好的婆家。

她還說，當年就是因為家裡窮，沒錢給我爸治病，他才英年早逝的。她不想讓我重蹈覆轍。

見我仍不為所動，母親竟“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我是你親媽，難道還會害你？你如果不答應相親，我就跪死在你面前！”

母親一直這樣，強勢專制，不容反駁。我只能答應。

母親幫我選的物件叫陽，一表人才，家庭條件也不錯。我雖然不喜歡，但也不反感。在母親的連逼帶勸下，我結婚了。

然而，婚後的生活讓我非常懊喪。

我攤上一個刻薄又強勢的婆婆。

我懷孕後，她便讓陽外出打工。孕期，我反應很大，渾身無力，她卻以“多活動對生產有利”為由，使喚我做各種家務。

生下女兒後，婆婆對我不管不問，還打電話讓陽不用回來了，說我生了個丫頭片子沒啥好稀奇的。

月子裡，做飯、照顧孩子、洗尿布全是我一個人。

直到為孩子辦滿月酒，母親才得知我遭受的一切。她和我公婆大吵起來，陽不得不提前回了家。

可陽是典型的媽寶男，對婆婆言聽計從。在一次爭吵中，陽竟然受婆婆教唆打了我。

原本還想為了女兒忍氣吞聲，如今再也沒了將就的可能，我提出離婚。

陽以不要女兒也不給撫養費的無賴條件要挾我，但我寧願淨身出戶，也不願在那個婚姻裡多待一天。

3

離婚後，我和母親的關係也跌入谷底。

如果不是她拆散我和雪，如果不是她騙我嫁給陽，我又怎會落到此等下場？面對我的斥責，一貫強勢的母親居然沒辯解一句。

我覺得這輩子完了，整日以淚洗面。母親默默把飯端到我跟前，小心翼翼想勸慰，卻被我大聲責罵，我還把她端來的飯菜狠狠摔在地上。

母親什麼也不說，只低頭含淚，默默收拾我發洩後的殘局。

後來，我偷偷買了農藥，打算了此殘生。

母親發現後，哭著抱住我：“妮兒啊，你打我罵我都行，但千萬別想不開呀！你死了，媽怎麼活？小妮妮多可憐……”看到嗷嗷待哺的女兒，我這才扔了藥瓶。

情緒不佳的我很快沒了奶。離婚時沒有爭財產，我連女兒的奶粉錢都沒有。孃家去年剛建新房，還有外債，母親只能節衣縮食給女兒出奶粉錢。

初為人母，我照顧女兒拙手笨腳，全靠母親幫忙。為了讓我睡個安穩覺，母親每晚都把孩子抱走，餵奶粉、換尿布。白天，她還要下地幹農活。

看到母親如此忙碌，我不禁想起小時候。

那時，母親也是一個人，也是這樣忙，既要幹農活，又要養育我和弟弟。而且幾十年如一日，她從沒抱怨過，只是默默地付出著。

情緒穩定後，我對母親的恨不似從前那樣強烈了。

4

家中拮据。

女兒8個月時，我再次踏上打工之路。

後來，弟弟結婚了。

為了讓我們母女能理直氣壯地住在孃家，母親為我佔了一間房。她希望我打工回來能有一個自己的小家，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們趕走。

因為此事，弟媳和母親的關係日益惡化。為了弟弟，面對兒媳的指桑罵槐，母親忍氣吞聲；為了我和女兒，母親仍佔著那間房子，寸土不讓。

我對她說：“你這是何苦呢？我不稀罕那間房子，再說我又不回家住。”

但母親說：“你一天沒嫁人，我就要在孃家給你留個容身之地。罵就讓她罵，我總不能為了要兒媳婦把女兒趕走吧！”

後來，弟媳變本加厲，竟攛掇“孃家兵”上門吵鬧，還把母親打傷了。

當我在電話裡得知，淚如泉湧。

自始至終，母親都在付出，從前照顧我和弟弟，如今照顧我的女兒。

從年輕到年邁，母親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愛我，強勢的，專制的，甚至可能是錯的，卻從來都是毫無私心的。

尤其是當我成為單親媽媽後，才真正理解了母親這份用力過猛的愛。

哪個母親不想讓兒女擁有幸福的婚姻？哪個母親願意看到兒女在婚姻路上飽受磨難？恰恰是因為愛得太深，才讓愛偏離了航道。

我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自己也難逃其咎，雖然每個選擇中都有母親的強勢和霸道，但又何嘗不是因為我的懦弱和毫無主見把選擇權力交給母親，又把不幸的責任推給母親，不過是自己還沒有長大的藉口罷了。

或許，前半生的一地雞毛便是成長要付出的代價。

想到這兒，我在電話裡說了句“媽，對不起”便泣不成聲了。

我一定要努力掙錢，買兩間房，為我和母親、女兒建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