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璇:話劇九人,細數十年夢

今年清明節,話劇《雙枰記》1。0聯排版本當晚在線上進行了直播。當劇中“徒有普羅米修斯的膽魄,卻無西西弗斯的耐心”“自由與容忍”等對白出現時,線上的觀眾也在彈幕上一遍遍刷著這些經典對白。

《雙枰記》講述了1933年春南京江寧,獄中的程無右明日就要被開庭審判,友人盧泊安深夜來訪,為他帶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辯護律師、昔日故交郎世颻。三人少年時曾是無話不談的知己、棋友和對手,卻在二十年間彼此疏離。

“話劇九人”是該劇的創作團隊,這是一支發源於北大的青年戲劇團隊。自2012年成立至今,“話劇九人”已走至成立以來第十一個年頭。

朱虹璇,則是“話劇九人”的編劇、導演及創立者。從在學校裡和朋友們一起做社團,到讓 “話劇九人”從非職劇團走向專業化,她和團隊們用了十年時間。“桃李春風人有九,江湖夜雨十年燈。”從誤打誤撞進入話劇行業,到成為全職戲劇工作者,朱虹璇也選擇了一條多數人“未選擇的路”。

朱虹璇:話劇九人,細數十年夢

與志同道合者的“十年之約”

起初,朱虹璇做話劇只為幫朋友一個忙。

2012在北大讀書時,朱虹璇的一位朋友報名了學校的劇星風采比賽,卻沒來得及完成劇本,便讓朱虹璇幫忙,“當時我算是臨陣救場。”

彼時的朱虹璇並不太知道應怎麼創作原創話劇,選擇了改編名為《十二怒漢》的一部黑白電影。這部電影講述了十二個陪審員決定一個小男孩生死的故事。因賽制需要,朱虹璇把電影中原本的十二個角色改成了九個。也正因此,她的第一部劇便叫《九人》,這也是之後劇團“話劇九人”名字的由來。

“九人”的名字也被沿用到了劇團後來多部原創話劇上,但每年都是一個全新的故事。2015年的《九人》,講述了公交車上的一場爭論;2016年,則講述了一家日薄西山的紙媒陷入理想和現實的困境……直到2017年,劇團才開始為每個話劇作品獨立命名。

2017年,劇團立志走向一個新階段——在不斷增加作品專業度的同時,也要想辦法經受住市場的考驗。然而,2018年劇組創作的《落梅風》,卻讓他們虧損了十幾萬。

在起伏之間,“話劇九人”跌跌撞撞地前進著,步履不停。

堅持了若干年後,新的轉機出現。2019年,話劇九人的原創作品《四張機》在演到第三場時開始一票難求。《四張機》以1919年五四運動前的一段時間為歷史背景:幾個老北大的文科教授中,有保守派、求新派、騎牆派,他們只有一個錄取名額,面前卻擺了四張卷子,為此在會議室裡吵了一整晚——作為編劇之一的朱虹璇希望用這一題材來表達對當下教育的思考,這也是第一次不同的嘗試。

也是在這一年,朱虹璇決定成為一個全職戲劇工作者。目前,話劇九人的演職員全部加起來五十餘人,大家年齡從00後到70後都有,平均年齡才27歲,其中有很多演員和幕後已合作多年。但團隊裡全職做戲的不到10人。

如今,話劇九人已經進入第二個十年。

再回望十年前,那時朱虹璇即將北大研究生畢業,劇團殺青聚餐時,大家輕輕碰杯,“我們連演十年吧!”大家都很高興地說,儘管是帶著醉意。

不過,杯子碰在一起所發出的聲音並非夢碎,而是敲響了他們的“話劇夢”。

十年之約,他們做到了。

朱虹璇:話劇九人,細數十年夢

在劇本創作中叩問自我

在將幾部原創劇目的字首加上“民國知識分子系列”前,朱虹璇曾自我叩問——“用這幾個字合適嗎?”

她最終尋求到肯定的答案。在“何為知識分子”這個問題上她認同原來北大一位老師的觀點:知識分子並不是完全跟知識掛鉤的——不是說你有文化或知識或學歷,就等於你是一個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是一種社會功能。“這也是我們希望用戲劇作為載體去表達的主題。”朱虹璇說。

在“話劇九人”創造的“民國知識分子”系列中,和《四張機》一樣,話劇《春逝》《雙枰記》也都濃縮著超越時代的社會命題,將歷史幽微動人的角落緩緩展開。

《春逝》講述了1935年的上海,中央研究院物理所三位主角(顧靜薇、瞿健雄、丁奚林)身處艱難時局逆風而行的故事。劇中,“物理雙姝”瞿健雄和顧靜薇,以及物理所的所長丁奚林,都有各自的原型人物——有著“中國的居里夫人”之稱的吳健雄、中國近代史上第一位女性物理學博士顧靜徽(一作顧靜薇),以及劇作家兼物理學家丁西林。

2020年,在創作《春逝》的日子裡,朱虹璇總是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從早寫到晚。寫到最後瞿健雄和顧靜薇的別離時刻,她也因此而難過、不捨。《春逝》寫完,朱虹璇難以入睡,躺在床上又拿起劇本,翻了又翻。

賦予《春逝》靈感來源的幾位人物並不為大眾所知,較為“冷門”,“我希望觀眾能夠知道歷史上曾有過吳健雄和顧靜徽這兩個人的存在,這是兩位有力量和有建樹的女性,為物理的發展做出了很多人不知道的努力。”朱虹璇說。

朱虹璇:話劇九人,細數十年夢

透過戲劇與觀眾交換人生

今年3月底,即將在5月上演的《春逝》廣州場次進行了加場,加場演出票開搶片刻便售罄。如今,話劇九人的作品經受住市場的考驗,至少從口碑和票房等指標來看,這毋庸置疑。

在口碑和票房之外,朱虹璇也注重觀眾的感受,她期望觀眾在話劇中所感受到的情感和創作預期較為一致。

從演出前的宣發、入場檢票的速度,到演出時的技術呈現、演員的臺詞等每個環節,話劇九人都進行了細緻的考慮,“我們也經常看評論,這樣能夠幫我們更加了解觀眾,也瞭解自己的作品呈現和預期之間的差距在哪。”

每場演出結束,朱虹璇都會上社交網路看觀眾的每一條評論,網友們給出多少的評分,或是褒貶均有的評論,甚至有的網友在話劇角色中找尋共通處,將自己的人生經歷也寫進觀影評論裡。

被問及是否瞭解自己作品的受眾群體,朱虹璇表示:“我很難給他們下一個定義。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感受的話,我大概能感覺到我們的觀眾受教育水平普遍較高,對世界抱有善意和關懷。”

在“話劇九人”每場演出的候場處,觀眾大多為年輕的面孔。但突破團隊認識的是,也有不少中老年群體攜家帶口前來觀看。在《四張機》演出現場,總能在一些年輕的面孔之外,望見數位頭髮已花白的長者;也有母親、女兒、外婆這樣的“跨越代際”的觀眾,她們一塊來到《春逝》的演出現場,在“話劇九人”十週年戲劇月期間,許多觀眾給劇組留言,其中有兩句話讓朱虹璇印象深刻——“九人不止九人,十年還有十年。”

2012年時,一句“話劇九人要連演十年”的承諾,現今已然兌現。

“ ‘九人’未來十年,您會有什麼心願?”朱虹璇曾被這樣問到。

“理想狀態下,不光有民國知識分子系列,還會有其他更多系列。”她說出了九人的心願,但這並不是一個盲目狀態下的期望或猜想,因其對未來已有著進一步的規劃,而不是僅有一往無前的膽魄。

這從她對角色的理解中可尋得解釋。《春逝》中的顧靜薇,是朱虹璇最為喜愛的角色,“劇中吳健雄那樣的一往無前,是我書寫自己的過去,現在其實我越來越和顧靜薇有共鳴。妥協,是大部分時候人生無奈的常態,但是靜薇眼睛裡卻始終是有星星的,她在困境中仍能記得要帶給別人力量,也給自己留著一份樂觀。我佩服她,也羨慕她。”

顧靜薇有句臺詞,大意是有一條很長的夜路要走,我害怕的時候就給自己吹口哨壯膽。這是最觸動朱虹璇的一個畫面,“漫長夜路,四周群山,沒有任何人可以應和,非常孤獨。但你還是要揹著你的行囊去走完那條路。”

【記者】楊瓊

由受訪者供圖

部分資料參考自“話劇九人”微信公眾號

【作者】 楊瓊

南方探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