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填滿你的水壺

存在填滿你的水壺

我在山上的路邊坐著,剛剛準備接水的時候後面來了一輛車,下來一個老太太,她走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洗蘋果,她說你不接水流先讓我接,孩子要讀書。她提了兩個桶,她後面的人提了兩個小點的。

我讓出位置,沿著馬路往下走,乾巴巴地嚼著我的蘋果,想著我在拉薩的事。

山谷裡山的背陰部分照不到太陽,陽光被山分為了明和暗兩個部分,那種感覺很奇妙,世界好像被分割了。

我看著這景色,不禁想,我哪裡也不用去了,拉薩也可以不用去,但是,我還是可以去的。

為什麼我要念著拉薩這個地方了,不確定,可能是我渴望雪吧!大雪紛飛,世界安靜下來。可能是我從來沒有在冬天去過那裡的緣故吧!也可能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回家。

山谷裡傳來心跳一樣的水聲,哪裡有一根大的從山的另一邊接來的大水管,現在它在陰暗處,看不太清,後面時不時有摩托車和汽車駛過,我在樹影下,鳥叫聲不絕於耳,我又慢慢地愉悅起來。

眼前的大山無比巍峨,它給人一種飄渺又不可接近的感覺,它是如此清透,如此遙遠,一旦人們登上山,它身後的世界又變得遙遠了。

只要我盯著山看,山就是在祝福我。

一切都在祝福我,我能恰如其分地感覺到。

一切都是美好的,這個世界正年輕且將永遠年輕下去。

我開始不再去思考了,路邊的喇叭聲剛剛響了兩下,我後面車子的輪子簌簌作響,摩托車咔咔響,我看向對面山上的樹,我感覺我成了那些我看著的樹,我覺得我要消失了。

時間也消失了,現在是早上不到十點,眼前的蘆葦乾枯著,它上面的毛絨絨的東西掉光了,我屁股坐在不平的泥土上,這時我能感覺到它涼涼的。

去拉薩不是那麼簡單,但處在最適合自己的地方卻無比容易,在我寫下這句是我注意到一隻蜜蜂盯上了我腳邊的綠草,或者它看上了吐掉的蘋果皮。

人的身體太侷限了,有時候稍微吃錯一點東西情緒就會受到極大影響。處在拉薩時那個影響則更加,這對生活在平原地區的人來說是更大的考驗,拉薩的能量場會讓人封閉身體,讓人腹瀉,它暗暗地考驗著來到它身邊的人。

我真的要去拉薩嗎?

不,我哪裡也不用去,世界此時就在我這裡,可是,我是可以去的,我哪裡都可以去,時候到了我自然而然會出現在我該在的地方。

我對此深信不疑。

我來接泉水了,接一點在壺裡,然後用力搖晃,之後倒掉,我感覺我的身體對這種山泉水有著可以說是強烈的渴望,這大山孕育出來的水,似乎含有某種說不上來的精微能量,今天我還在思考,任何一塊石頭都知道得比我更多,它們比我更懂得這個世界的奧妙,而我也不比任何一棵植物高階多少,我生活在一個完全由我這短短二十幾年的經驗所反應的世界裡,真正的世界可能不是我所認識的世界,我看到的所有都僅僅只是表面。

這個世界對於人類來說充滿奧秘,雖然我的經驗告訴我,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了,或者我的基因告訴我,這個世界已經早就給你編輯好了,你只要取用就好了。可是,當我的意識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的時候,我的認識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藍天白雲不再單純只是藍天白雲了,山泉水也不再只是山泉水,拉薩也不再只是拉薩。

一切都在更新著它們自己,我對它們的認識卻從來都是固定的,認知是固定的,看法隨時改變,我看山,看山的這個過程是永恆不變的,我喝水,不管我喝的是什麼,對喝的認知是不變的。我活著,每天都在生長,可對存在的認知卻是永恆不變的。

我們是有永恆不變的東西的,不變的是那個“認識”而不是認識的物件,或者說不變的是那個“覺知”。

水早就滿了,泉水從水壺的周身湧出,我現在也滿了,被存在填滿,存在也開始從我的周身湧出。

存在填滿你的水壺

存在填滿你的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