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引言

趙國內憂與外患交加,但秦國並沒有掉以輕心。

對於秦國而言,趙王遷、倡後、春平君這些人不足為慮,只有餘威尚存、客居他鄉的廉頗,以及碩果僅存的悍將李牧,一直讓秦王政坐臥不安。說到廉頗,他當年負氣出走,固然有性格過於急躁的因素,但僅憑猜測就解除其職務的趙悼襄王理應承擔主要責任。

後來,秦國屢屢進犯趙國,垂垂老矣的龐煖,根本壓不住陣,史載趙國君主國難思良將,又把廉頗想起來了。至於這個國君是人之將死、其情也哀的趙悼裹王,還是初登王位、躊躇滿志的趙王遷,史料沒有明說,但咱們可以確信的是,這個時候才想起廉頗,說明誠意有限,不過是受形勢所迫而已。

按常理論,國君如果真的是求將心切,應該正兒八經地把廉頗接回來,先恢復名譽,再委以重任。然而,這位君主並沒有按套路出牌,而是先派人去探察一番,看看廉頗到底堪不堪用,堪用則再議,要是不堪用,讓他繼續晾著!撇開誠意不談,國君如此功利的做派,無疑給那些別有用心之徒,創造了營私舞弊的絕佳機會。平心而論,不希望廉頗回來的人,並不在少數。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譬如有一個名叫郭開的寵臣,與廉頗有些舊怨,便以重金賄賂使者,請他設法從中作梗,阻撓廉頗回國。有心歸趙效力的廉頗,為了顯示自己老當益壯,竟然一頓飯吃下一斗米、十斤肉,還威風凜凜地披甲上馬、馳騁

番。結果怎麼樣呢?使者得了郭開的好處,睜著眼睛盡說瞎話,說這個廉頗倒是挺能吃,就是憋不住屎尿(

“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

聽說廉頗老不堪用,趙國國君頓時沒了興致。

後來,廉頗受楚國之邀南下,但這位遭到故國拋棄的老將,已心如死灰,不久便在壽春鬱鬱而終了。話說回來,趙國君主認為廉頗可有可無,從很大程度上講,是倚仗著手中還有悍將李牧這張王牌。李牧是趙國人,與宗室同姓不同氏,憑藉赫赫戰功,躋身

“戰國四大名將”之列。

大家可能會問:既然有一個這麼厲害的狠角色,為什麼先前五國伐秦也好,趙、燕交惡而相攻也罷,怎麼都不見此人的蹤影呢?其實,不是李牧被刻意冷落,而是他這塊好鋼給用到刀刃上去了。他這些年一直駐守在北部邊境,對付難纏到極致、令趙國頗為頭疼的匈奴人。作為以畜牧為生的部落,匈奴與樓煩、東胡類似,逐水草而居,尤其擅長騎射。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多年來,匈奴人充分發揮騎兵的運動優勢,不斷襲擾趙國北面的邊境要塞,來了就搶,搶了就跑,趙國追不上、防不住,實在是不堪其擾。

李牧長年駐守在雁門一帶,透過與匈奴人頻繁過招,積累了相當豐富的攻防經驗。在最初幾年,李牧重在防守,順著山脈廣佈烽火臺和防禦堡壘,但凡發現匈奴人進犯,先放狼煙報警,接著鑽入堡壘,固守不出,避免與匈奴人發生正面衝突。

防而不攻,守而不擊,李牧自然有他的道理,但在某些人看來,這樣的做法,純屬貪生怕死、空耗錢糧。當時還是趙孝成王主政,一怒之下撤掉了李牧。可自從換上別的將領之後,仗倒是沒少打,卻回回吃敗仗,損失相當慘重。客觀地說,趙國雖然經歷了胡服騎射的軍事變革,但與橫掃漠北的匈奴騎兵相比,還是隻能甘拜下風。

趙孝成王無計可施,只得厚著臉皮請李牧出山。李牧趁機開出條件:必須遵照過去的辦法,誰說話都不好使,否則這事兒免談!得到趙孝成王的承諾之後,李牧再度領兵守邊。幾年下來,匈奴騎兵如

無人之境,心理上志驕意滿,實質上幾乎一無所獲。反觀趙軍,不僅養精蓄銳,糧草充足,還憋了一肚子的祭火,士氣絕對可用。李牧抓住戰機,透過佯敗誘敵深入,一戰就報銷了匈奴十多萬騎兵。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此後的十多年,匈奴人都不敢再靠近趙國的邊境。

到了西漢時期,匈奴又攪得北部邊境不得安寧,惹得漢文帝大發感慨:

“如果有廉頗、李牧在世,區區匈奴,何足懼哉!”咱們不得不承認,匈奴部落的生命力確實相當頑強,休養生息幾年,便能滿血復活,捲土重來。因此,能征善戰的李牧,根本離不得北部邊境半步。

在趙國人才凋敝的狀態下,只有老將龐煖拼盡全力死撐。

然而,在趙王遷嗣位之後,白髮蒼蒼的龐煖,已經是油盡燈枯、有心無力了,所幸北部邊境暫且無憂,李牧才得以調回邯鄲,接替抱憾而逝的龐煖,對付咄咄逼人的虎狼之秦。公元前

234

年,秦軍大舉討伐趙國,剛開始所向披靡,一舉殲滅了十萬趙軍。

然而李牧閃亮登場後,戰場形勢迅速發生了逆轉。

在肥邑(今河北藁城附近)這個地方,秦軍遭到趙軍偷襲,撤退途中又陷入重圍,史稱

“肥之戰”。此役,不可一世的秦軍,被揍得丟盔棄甲、暈頭轉向,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主將桓

率領少量親兵僥倖突圍。桓

自知回去以後,難逃戰敗之責,索性投靠到燕國尋求庇護,而趙軍主將李牧,憑藉這一多年未遇的輝煌戰績,受封

“武安君”。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這可是當年蘇秦、白起的封號,寓意以武力安定天下!李牧臨危受命,捷報頻傳,讓秦國嚐到了久違的戰敗滋味。此時的種種跡象表明,趙、楚、魏、口四家諸侯,彷彿動起了合縱抗秦的念頭。雖說秦國成功實現了

“斷齊、趙之腰,絕楚、魏之脊”,極大地阻礙了山東諸侯的相互聯絡,但這一隱隱約約的訊息,還是讓剛吃了敗仗的秦王政,神經高度緊張。

秦王政向大臣、謀士坦言:

“寡人屈於內,而百姓靡於外,為之奈何?”興師動眾討伐趙國,沒想到羊毛沒薅成,反倒摔了跤,諸侯受到鼓舞,似有合縱之意,照此下去,那還了得!該如何應對呢?據說在場之人一片啞然,唯獨一個名叫姚賈的謀士挺身而出,表示自己願意出使四家諸侯,讓合縱之議胎死腹中。

秦王政十分欣賞姚賈的膽識與勇氣,當即配發千斤銅、百乘車,讓他前往各方諸侯遊說。

經過漫長而艱苦的不解努力,姚賈果然不辱使命,達成了

“絕其謀,而安其兵”的既定目標,以實實在在的功績拜為上卿,食戶千邑。姚賈一系列外交活動的成功,極大地改善了秦國的外部環境。因此他能得到如此豐厚的賞賜,咸陽的大臣、謀士們都覺得理所應當。唯獨有一位客卿嗤之以鼻,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法家名士韓非子。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韓非子出身韓國宗室,早年師從荀子,與李斯算是有同窗之誼了。然而,韓非子在故國並不受重用,無奈之下投棄了秦國。也有記載說韓非子原本是奉命出使咸陽,在李斯的竭力說服和舉薦下,

決定留在秦國效力。甭管怎麼說吧,韓非子表面上是在為秦國效力,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惦記著自己的故國,凡事都會掂量一下對於韓國的利與弊。

四家諸侯合縱,姚賈出面攪黃,看似與韓國無關,其實這裡面玄機很深。

如果山東諸侯再度合縱抗秦,失敗了,對並未

夥的韓國不會有什麼影響,勝利了呢,倒是能給韓國創造見機行事的客觀條件。對於韓國而言,這是一樁無需承擔風險,卻有潛在收益的買賣,卻偏偏被這個愛出風頭的姚賈攪黃了,韓非子當然要把他揪出來盤上一盤。

韓非子忽悠秦王政說:

“縱觀天下之勢,山東諸侯合縱抗秦,原本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笑話。姚賈打著‘絕其謀,而安其兵’的旗號,讓秦國花了不少錢,未必能換取各方諸侯的真心。而他自己假公濟私,拿著秦國的錢拉關係、廣人脈,兜一圈回來之後,還得到賞賜,名利雙收,這不是欺君罔上嗎?”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藉著這番強詞奪理的推論,韓非子有一偏說二,又揭起了姚賈的老底:姚賈的父親,不過是一名守城門的小吏,如此卑賤的出身,能培養出什麼好貨色?姚賈曾經

“盜於梁,臣於趙而逐”,可以說是人見人厭、劣跡斑斑,實在無處容身,才跑到秦國落腳,繼續搞投機

營的把戲!秦王政信以為真,便將姚賈召來當面對質,讓他先把用秦國的財物,為自己拉私人關係的事兒說一說。

出乎秦王政的意料,姚賈並沒有辯解,而是坦承確有此事,但他話鋒一轉,認為自己這麼做,並非出於己私利,足以問心無愧!姚賈解釋說:

“如果各方諸侯看不到實質性的好處,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聽命於秦國?出錢的是您,派我去送錢的也是您,我按照您的意思送了錢,您怎麼又輕信讒言,無端猜忌忠良呢?”

姚賈的一番話聽起來不無道理,秦王政一時無言以對,只好追問起姚賈的陳年舊賬,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姚賈泰然自若,一口氣舉了四個人的例子:姜太公、管仲、百里奚,還有一個不知名的中山國之盜。這些人在顯身立名之前,都卑賤不堪,揹負惡名,一個比一個混得悽慘,但他們有幸遇到明君賢主,方才立下不朽功勳,名垂於青史。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因此,但凡賢明的君主,都

“不取其汙,不聽其非”,從來不去求全責備。而那些空有清高之虛名,卻未能立下咫尺之功的人,根本不應得到重用和封賞,這樣才能避免空談者誤國!

話說回來,姚賈含沙射影地指責韓非子是空談,未免有失偏頗。韓非子能成為法家學說的集大成者,雖然有宗室公子的身份

“背書”,但也絕非浪得虛名。

在此之前,法家雖然同屬一個

“法”字,但內部的差異很大,光說咱們比較熟悉的,就有“法”(以公孫鞅為代表)、“術”(以申不害為代表)和“勢”(以慎到為代表)這三大流派。韓非子最為卓越的貢獻,便是在整合各家流派的理論觀點與實踐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了兼採其優、擯棄其劣的主張。

治吏方面,韓非子強調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必須加強中央集權、國君集權,同時要注重從最基層考驗和提拔官吏,也就是“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治民方面,韓非子主要繼承了公孫鞅的做法,提倡賞罰分明、獎勵耕戰。對於社會思想的管制,韓非子則丟擲了“五蠹”的概念。

趙國雖然內憂與外患,但秦國為何卻沒有掉以輕心?

他認為,學者(專指儒士)、言談者(縱橫家)、帶劍者(遊俠刺客)、患御者(逃避耕戰而攀附豪門之徒)和商工之民(商人和手工業者)這五類人,屬於擾亂社會的惡性腫瘤(

“蠹”),必須堅決接除!秦國要實現王天下的終極目標,必須以法為教,以吏為師,禁止私人講學,確保在思想上的高度統一。縱觀秦王政的治國曆程,大體上就是以《呂氏春秋》、《韓非子》為基本綱領的。

不過,秦國彷彿有一種

“魔咒”,但凡創立了某一時期“指導思想”的名臣,最後都沒有好果子吃。過去有公孫鞅、呂不韋兩個前車之鑑,如今則輪到韓非子步其後塵。

令韓非子感到無比寒心的是,除了政見不合的姚賈以外,昔日的同窗,李斯竟然也出於

妒忌

,玩起了落井下石的

謀詭計。

結語

公元前

2

3

3

年,在李斯、姚賈的合力攻訐下,秦王政終於下定了擯除這一隱患的最後決心:奉秦王政之命,李斯親自出面,逼迫韓非子服毒自盡。李斯、姚賈攪黃了山東諸侯的合縱之謀,又聯手戕害韓非,使得秦國對趙國的征伐,更加肆無忌憚。韓非子遇害之後第二年,秦軍兵分兩路,進逼趙國的鄴邑和太原郡。悍將李牧領兵頑強抗擊,勉強遏制住了虎狼之秦的猛烈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