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門引·春思》

【宋代】張先

乍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

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

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鞦韆影。

譯文

乍暖還寒時節，風雨直到晚上，才漸漸停歇。時光又將至清明，庭軒青草萋萋，備顯寂寞，在殘花中過量飲酒，這又是去年留下的舊病。

樓頭畫角，風聲淒厲，將“我”吹醒，入夜漸微涼，重門又寂靜。哪裡受得了明月，又把鄰院中盪鞦韆的少女倩影送入“我”的眼裡。

註釋

庭軒：庭院，走廊。

殘花中酒：悼惜花殘春暮，飲酒過量。樓頭：城上的戍樓。畫角：軍用的號角。

賞析

這是宋代詞人張先的一首春思詞。

張先，人稱“張三影”。他以善於用“影”字著名。宋祁很讚賞他《天仙子》中的“雲破月來花弄影”，稱之為“雲破月來花弄影郎中”（《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三十七引《遯齋閒覽》）。

《古今詩話》中也記載說：“有客謂子野曰：‘人皆謂公張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也。’子野曰：‘何不曰之為張三影？’客不曉。公曰：‘雲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幕卷花影’‘柳徑無人，墮絮飛無影’，此餘生平所得意也。”後來，人們就稱呼他“張三影”。

這首詞的絕妙之處同樣離不開一個“影”字，即“隔牆送過鞦韆影”。

我們說，目標、方法、心態是人生的三大境界。張先的目標當然是快樂人生。然而要實現眼前這個目標，只有兩種方法，一個是想辦法飛黃騰達，一展抱負；一個是借酒澆愁，暫時麻痺自我。張先選擇了後者，即飲酒。然而，本以為飲酒就能解決寂寞的問題了，不曾想酒醒之後，又被“鞦韆影”再次喚起。這樣，寂寞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好。但這世界不是所有目標都能如願，所有方法都能奏效，還得依靠心態，最終得以獲得內心的寧靜。正如，蘇東坡在“醒復醉”之後，跑到江邊，領悟到了“夜闌風靜縠紋平”的真諦後，達到了“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心靈自由之境。

張先被眼前乍暖還寒的天氣，“乍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牽絆著情緒，這是寂寞產生的外因。

繼而，他說“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這是講寂寞產生的內因。與其說“庭軒寂寞”，不如說是詞人因為久病在床，又見落花紛紛而心生寂寞。“庭軒”，交代地點；“近清明”，“殘花”點出時間。一個“又是”，將寂寞的時間線拉長，也使得這份寂寞更加沉重，唯有靠酒才能解決。

酒喝了多少呢？詞人用了這一句“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來交代。詞人飲酒後，是被風吹醒的，可見醉酒時間之久。黃蓼園評雲：“角聲而曰風吹醒，醒字極尖刻。”（《蓼園詞選》）這一個“醒”字。“入夜”，再次呼應了醉酒之久，已至夜深人靜之時。本以為萬物靜寂，寂寞也自會消散。

誰知道卻被隔壁的笑聲再次喚起，“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鞦韆影。”至此，你可以看出張先的佈局，“寂寞——飲酒——寂寞”的迴圈反覆，也才理解到他最後一句的高妙之處，真不愧是絕妙無雙“張三影”。

作者：嚴勇，文學碩士。中宣部學習平臺“每日鑑賞”專欄作家。中華詩詞協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全國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學員。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話：運鹽河邊的城市》，散文集《讀書旅行》、隨筆集《風韻泰州》。發表文章五百餘篇。現為報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