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山西晉南的秋天來得有點特別，高溫的天氣忽然遭遇到了降溫，按照往年的經驗，在國慶小長假這幾天，當地稷王山區的柿餅加工應該已經開始了，萬榮縣的皇甫，漢薛一帶的小山村自古以來就是非常有名的柿餅之鄉，當地農民習慣把銷了皮的柿子晾曬在葦蓆之上，每每到了柿餅加工的季節，黃土坡上到處都是柿子裝扮成的金秋色彩，自然就成了攝影人最喜歡的地方，儘管這些天小雨不斷，可是我們的民俗攝影小分隊還是抱著碰運氣的想法，毅然而然走了進去。

這是前幾年攝影師拍攝過的一個農家小院，主人是一對8旬的老夫妻，四合小院很有當地民居的特點，平地而起的土窯連在一起，如今是很難見到的特殊建築，Z老師對此情有獨鍾，每年對它都是念念不忘，特別是這對老人人很善良，一來二往就成了老熟人，他們每年加工的柿餅不少，是個理想的攝影創作之地。

近日，進山第一站我們便選擇到了這裡，車子停在了村子中間的小公園裡，大家步行在這個叫落子坡的小山村中，邊走邊拍，也許是柿餅加工剛剛開始，並沒有出現我們想象中的景象。

小山村依坡而建，由三排巷道組成，王大爺的小院在村子最下邊一排的西南角上，遠離村子有300多米，要從山坡上才能繞過去，剛剛走山上坡，遠遠地便看到了兩位老人家正在晾曬柿餅，陽光下紅紅的面龐，看上去精神依舊，大家一字排開迅速地按下了快門。

一陣快門響過之後，大爺抬起了頭：“剛來啊，吃了飯沒有，到家裡歇歇走，我今天就做了這麼多，吃過飯再照吧。”

溝邊的黃土小道一直通往大爺的家，抬頭望去記憶中的四合小院現在只有一排磚瓦房子，孤零零地站在黃土坡上，原來的那排窯洞不見了蹤跡，已成平地，院中的那棵老杏樹似乎重見天日，晾曬的玉米和柿子皮異常顯眼，一覽無遺的看到了家裡的一切，不免心中疑惑又遺憾。

奶奶說：“看看這拆了的家，沒有院牆，讓你們笑話哩”，“這是咋回事啊？”大爺說：“這幾年國家有政策，在山裡進行危房改造，我家享受了建房補貼，在山外的小鎮上買下了新房子，原來的老窯洞有安全隱患，按照要求就拆掉了，孩子們都搬到了新房，我們年紀大了不願意離開老窩，再說了現在身體好還能動，家裡的地也要種，來回不方便，幹部們就給咱留下了這排磚瓦房，老了不給國家添亂，拆土窯也是為了咱們好，這樣家裡沒有安全隱患，也亮堂了。”

兩位老人明事理，對拆房子的事情看來沒有啥想不開的。

老人現在的住房是上個世紀80年代後期建成的3間磚瓦房子，中間是個大客廳，一個套間主人一個套間是雜物間，儘管家裡的雜物不少，他們還是把房子裡收拾的井井有條，乾淨衛生。“來來來，先吃個熱水溫泡的柿子，嚐個鮮吧。”奶奶一進房間便端出了一盤紅紅的柿子，這種柿子小時候吃過，是當地人常用一種把柿子快速脫澀的方法，做出來的柿子口感不硬不軟，綿甜可口。

Z老師對這種童年的記憶很是懷念，特地又向奶奶請教了方法，奶奶介紹說：“把家裡的鐵鍋水燒熱，大約溫度就是四五十度的樣子，然後把採摘的鮮柿子泡進去，過上三四個小時就要試試水溫，涼了就加熱，一般24小時就可食用了，沒有啥竅門，關鍵之處就是把水溫保持在四五十度，其次採摘的柿子要完整，不能有傷，否則不好脫澀，柿子還容易腐爛。”

農忙時節，當地人的午飯極簡，都是為了填飽肚子抓緊時間幹活，大爺和老伴也是一樣遵循著幾十年的老習慣，熱情的邀請大家一起在他家吃個便飯，吃的是溫水柿子就饅頭，奶奶心很細，燒開一鍋開水後，還不忘給我們到小菜園子裡拔了2根有名的萬榮大蔥，她說：“年輕人都愛吃饅頭就大蔥，我們這大蔥很有名氣，今年價格上了2塊錢，可惜我家種的少，只夠孩子們吃的。”

落子坡地處稷王山中，是個典型的黃土溝坡地方，為啥叫個落子坡老人說了個大概，只是說這裡風水好，村子裡人丁興旺，多少代了，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是兒女雙全，這可能就是落子坡的有來吧。兩位老人也生了2兒2女，用奶奶的話說就是個“雙神仙”。

吃過飯的王大爺顧不上休息，在山溝裡又摘了一筐柿子推了回來，這是他和老伴下午要乾的活。

兩位老人的四個孩子現在早已成家，各過各的光景，他們和大多數農村老人一樣，在山裡幹了一輩子停不下來，黃土溝坡地帶都是旱垣，靠傳統的農耕方式難以致富，現在孩子們都是外出打工為主，地裡種植都是中藥材了，這個老人們是插不上手的，為了鍛鍊身體自己有個乾的，兩位老人平時就在自己的2畝蘋果地裡乾點小活，一年柿餅加工是不小的收入，這也是他們最忙的時間，孩子們先這個下苦不賺錢，自然是看不上的，兩位老人忙上十天左右有五六千元的收入。

奶奶說：“今年天氣不好，連續下小雨，今天難得天晴，就要早早下手幹活，如果遇上去年連陰雨幾十天，柿餅就完蛋了，莊稼戶人趕前不趕後，能加工多少算多少，柿子削皮是第一道工序，接下來還要晾曬好多天，接著還要經過捏餅和出霜環節，大約就是一個多月，到了元旦前後就能上市銷售了，現在沒有了院牆，就有了新的安全隱患，前段時間家裡就出過事，孩子們給她買了一條大狼狗看家。”

“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沒有了院牆自然是不安全的，去年冬天我和老伴去趕集，家裡沒人，結果回到家裡發現丟了沒來得及賣半袋子酸棗，還有磚頭腰窩裡放的一個老香爐，酸棗能值幾十個元，那個老香爐損失有點大，以前收古貨的給500元我都沒賣，從丟失的東西來看，肯定是小蟊賊順手牽羊乾的壞事。”說到這裡，奶奶停頓了一下無奈的笑了。

“其實丟了東西我也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不小心，村裡有人說讓我罵罵街出口氣，可這是咱幹不來，一輩子都不會和人吵架，讓我罵人就是強人所難！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個小蟊賊也是壞了良心，我八十多的窮老婆的東西你也偷，你於心何忍？難道你家裡沒有父母嗎？我不會罵你，等你老了慢慢想想！”聽完奶奶的一番話，我們都替這個小窩賊臉紅。

兩位老人收穫的紅富士蘋果已經堆放在家裡等著客商來收購了，黃土高坡上晝夜溫差大，這裡生產的紅富士蘋果很好吃，價格也不錯，一年下來還有1萬多元的收入。老人說現在他們感覺生活很好，自己能夠養活自己，不給孩子添麻煩，身體健健康康就是最大的幸福。

兩位老人家居住在黃土塬上，過著悠然自得的農耕生活，這裡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燈紅酒綠，只有新鮮的空氣，還有連綿不斷黃土溝壑，其實就是一個難得的人間淨土，他們在這裡活的是一份心情，活的是一種安靜。

院牆只是一個有形的家園，在他們的心裡黃土地就是一個無形的家園，丟了東西不罵人，體現的是老人的寬容和豁達，聽完奶奶的話，我就想問問那個“順手搶羊之人”，你不覺得臉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