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創新的黃金時代不再。
作者 | 王永昂
編輯 | 董子博
在人們的普遍認知上,科研論文和專利是推動科技界發展的重要因素,也是企業產學研結合的重要一環。
但Nature在年初最新發布的文章中,展示了對科研論文發展現狀的悲觀態度。Nature認為,
近年來科研論文數量激增,但沒有顛覆性創新。
論文地址: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2-05543-x
文章對6個大型資料庫中的4500萬篇論文和390萬項專利進行了分析。研究人員從不同研究領域出發,分析了1945年至2010年間科技成就的CD指數變化趨勢,以此探究研究成果在顛覆性上的總體變化情況。
顛覆型研究是指推翻了過去研究結論的科研成果。後續的研究在引用顛覆型研究時,一般不會引用其前置研究。CD指數正是透過這種引用模式的差異,來衡量一項研究的“顛覆性”。
文中提到CD指數在上世紀下半葉下降得比較快,而
在2000年後趨於穩定
。平均CD指數的整體下滑,這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即:
論文和專利更多地集中於深化既往研究,而非開拓新的領域。
研究人員認為,這種顛覆性進展的缺位,反映了科技發展性質的根本性轉向。
此前,一種比較流行的觀點認為,顛覆型研究佔比的下降,是因為科技發展過程中,那些易於被發現的研究、易於完成的成就,大多已被前人完成,也就是所謂“唾手可得的果實”理論。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各研究領域的起步、興盛時間有先有後。
本論文得出的結論,將顛覆性成果的缺失總結為了3個原因——
科技發展已經進入平臺期;科研模式與科技評價問題;科學家的職業環境問題。
1
科技發展已經進入平臺期
文中提到,科技發展的不同階段帶來了論文顛覆性創新水平的下降,即:自愛因斯坦為代表的科學家在20世紀初奠定現代物理學的正規化以來,各學科的研究正規化均逐漸創立並固定,後續研究逐步進入沿著既定正規化前進的“常規科學”時代。
科學發展往往遵循這樣的規律,在科技革命之初,大量顛覆型研究出現。
而科技革命過去之後,科技發展則進入將正規化貫徹下去的深化型研究時代。
學術圈一鍋溫水,正在慢慢煮熟鍋裡的青蛙。歸根結底,作為學者的KPI,不過是論文和專利。而過度著眼KPI,就必然導致動作走形。
一個在光學領域的從業者對雷峰網表示,現在一個稜鏡鏡片,稍稍改一個引數,只要鏡片能成像,就是一個新專利,就能多寫一篇論文。
“一個學者,只要時間夠久,身上背幾十上百個專利,也很有可能,但他們實際解決問題的能力多強,那就不好說了。”這位從業者如是說道。
諾亦騰的CTO戴若犁,在港中文修到博士後,拋掉了在象牙塔的機會,毅然出來創業,經受市場洗禮。問到他時,他這麼解釋他決定創業的原因:
“如果人類的知識是
一個袋子,那麼往袋子裡撿拾薪柴的學者現在太多;但實際從袋子拿東西出來,製造市場和社會需要的產品的人太少。”
當產學研的夢想照進現實,總會讓從業者感到無力。前沿技術在工業界才有更快速、規模化地落地的可能,這也勢必會吸引更多人才湧入。但如何讓科技成果產業化,縮短學術研究機構與企業應用間的鴻溝,一直是困擾業界的問題。
2
科研模式與科技評價問題
文章中還提到,現行的科研模式尤其是學術出版模式及其配套的科技評價體系束縛了顛覆性研究的發生。
文中批評學術界的一些行為,如為了增加學術出版物數量而將一篇研究文章強行拆分為多篇論文,研究人員認為這這將令研究變為“一潭死水”。
更多的論文出版量能夠給科研機構帶來更
多的收益,因此整個學術界都追求論文數量,但這無疑會對研究產生負面影響。
此外,文中還指出,現有的以單、雙盲為主流的同行評議體系也不利於顛覆型研究的發表。
工業界也存在類似的問題。多數科技公司很重視科研經費上的投入,也以此來標榜自身的實力。這其中,大量的研發費用被用到了申請專利上。雖然專利是企業在科研層面的護城河之一,但上文也提到了這其中有諸多門道,會讓專利的含金量大打折扣。擠掉其中的水分後,企業之間還是在做同質化競爭。
3
科學家的職業環境問題
研究人員認為,做出顛覆型研究、甚至推動科技變革的傑出科學家往往較少為職業和利益所束縛。
做出顛覆性研究的科學家往往具有更多的自主性。
而現行的科研體制已經高度成熟並“產業化”,科學家陷入了繁忙的“職業陷阱”,在所謂的職業發展道路上疲於奔命。反而缺少了重大科技創新所必需的自由時間。
研究人員建議,高校等科研機構對論文的評價應當更重“質”而非重“量”;科學家應當獲得更豐厚的資助與休假安排;基金則應當支援更長期、更高風險、更個人化的資助專案,而完全拘泥於特定研究專案資助。
科學家陷入時間和精力短缺的困境後,也會影響科學成果在業界的落地。
大部分學者沒有足夠的動力,在科研任務之外考慮工業界的問題。一位業者告訴雷峰網,問題的根本在於,做科研的人很多時候對業界熱情不大:“在論文中5000 行程式碼,就可以解決一個演算法問題。但是如果把其在業界工具化,可能就需要5萬行程式碼”。這其中要有很多試錯的過程,很多學者並不願去趟這條路。
4
結語
該論文反應了科研論文存在的困境,但是鑑於文章選擇的研究物件只聚焦在學術出版物,不足以反應科研領域的全貌。此外,文中的資料則集中於1945年至2010年,存在時間上的侷限性,不能在歷史尺度上去評價科研發展程序。文中所用的CD指數研究方法,其有效性雖然已在許多研究中得到證實,但畢竟仍是較新的評價指標。還需要對其進行更豐富的研究,才能進一步落實其學術價值。
學術圈有自成一體的“一套玩法”,在頂會發文章,也並非沒有捷徑。有一位曾在學術圈的業者告訴雷峰網,曾經除了寫論文,他們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辦酒會,搞交際,就為了在學會期刊上發文。
“每年投稿的人那麼多,在大家質量差不多的情況下,評委往往願意偏向已經認識的人,這也是人之常情。”這位從業者如是說。
此外,產學研總是看上去很美,但總是陷於困境。高校老師在跟企業談合作時,在技術轉讓上會寫上各種“自我保護”的條款。這些條款,有時會宣告,只保證在實驗室特定條件下重複出來,能不能放大到做出產品,以及產品能不能大幅售賣,高校老師不和企業平攤風險。
近些年,無論學界還是業界對科研成果的困境都有目共睹,顛覆性創新的科研成果得以面世不是一日之功。功利性科研可以創造一定價值,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學界業界在科研領域都真正秉持長期主義、保持敬畏之心,才能讓科研領域重回黃金時代,湧現更多顛覆性創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