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應對“暴力”

吳營洲

斷斷續續地在讀克里希那穆提的《心靈自由之路》，卻總是讀不懂。感覺太哲學，太佛學，太玄學。即便是再三翻閱也依然難明諸多話題的箇中三昧。

據說，克里希那穆提是二十世紀最卓越、最偉大的靈性導師，佛教徒肯定他為“中觀”的導師，印度教徒承認他是徹悟的覺者，神智學者則認為他是地地道道的“禪”師。

該書有一章，名為《論暴力》。——這是我非常感興趣的一個話題。

此章中有聽眾問他：“你一直在說暴力，戰爭的暴力、對待別人的暴力、想別人看別人的暴力，可是保護自己的暴力怎麼說呢？假如受到野狼的攻擊，我一定會全力反擊。我們能夠一部分是暴力，另一部分不是嗎？”

接下來便是他的“開示”：

“首先，我建議先討論各種心理暴力好嗎？然後我們再看看遭受攻擊時，保護自己的意義何在？”

“暴力以及暴力這個字眼、這種感覺，暴力的本質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

“暴力於你而言代表什麼？”

“你是不是因為非暴力所以才懂得暴力的？如果沒有暴力的相對，你會懂得暴力嗎？是不是因為你懂得非暴力，所以你才懂得暴力？你如何瞭解暴力？我們因為有侵略性，好競爭；我們這一切的影響就是暴力，所以我們才構築出非暴力狀態。但如果這兩種相對，你知道何謂暴力嗎？”

“我不懂暴力，也不懂非暴力。我一開始沒有任何概念或公式。我真的不知道暴力的意味，我想找出來。”

……

不想多引了！但我反反覆覆讀過後，依舊是混沌不開。

主要的感覺是：“太繞。”

我直想或只想問他一句：“你能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假如我‘受到野狼的攻擊’時，應該如何應對？”

我會對他說：“你是智者，你說什麼我信什麼！”

如果你讓我“反抗”，我就奮起“反抗”；如果你讓我“忍受”，我就默然“忍受”；如果你讓我“遵從內心，隨心而動，怎樣都行”，那我就“遵從內心，自主抉擇”，不以任何指教為圭臬。

而他偏不來個“當頭棒喝”，來個“醍醐灌頂”！

在我印象裡，基督教是不提倡“反抗”的。不僅如此，還有過之。是為：“當別人打你左臉的時候，你就將右臉也伸過去。”

在我印象裡，印度的甘地也是不提倡“反抗”的。據說，甘地面對“暴力”時，並不言語，也不爭辯，只是靜坐……

在我印象裡，南非的曼德拉同樣是不提倡“反抗”的。他甚至說：“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裡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

在我印象裡，孔聖人也曾有過類似的意思，甚至還“好為人師”地說：如果別人為害與你，你要用德行去感化他。

可是在我另外的印象裡，梁山的那些好漢大多是敢於“反抗”的，是“揭竿而起”的，是“以暴制暴”的。

我之所以對“暴力”一事感到困惑，主要是覺得：面對“暴力”時，逆來順受、聽人擺佈、任由宰割等，固然不好；奧斯維辛集中營裡的那些猶太人便是明證。然而“揭竿而起”“以暴制暴”等，貌似也不大妥；我國曆史上的改朝換代，幾乎都是“以暴制暴”的，最後的結果怎樣呢？

孔夫子的教誨固然不錯，“以德報怨”，去感化“施暴者”，讓他放下屠刀、棄惡從善，但是，有這可能嗎？成功的機率又是多少？

眾所周知，“施暴者”是隻信“暴力”的，野狼是天性吃肉的。

曾經聽說過一個說法：雙方要“協商”，要“講道理”。可是，誰和誰“講道理”啊？小羊和狼“講道理”有用嗎？

還曾聽說過一個說法：雙方要“妥協”。可是，一方是明顯的強勢，一方是明顯的弱勢，那你說，你讓誰“妥協”啊？讓弱勢者“妥協”，那無異於甘受“暴力”之蹂躪。

唯一的可能，是讓強勢者“妥協”，讓施暴者終止“暴力”。

然而，如何讓施暴者終止“暴力”？

倘若施暴者不終止他的“暴力”呢？

這便是我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