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死神約會實錄之三:等待手術PK死亡,保持快樂

與死神約會實錄之三:等待手術PK死亡,保持快樂

每個人的一生都不容易,各種威脅生命的疾病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可能碰見。 有些人知道自己患病沒有希望的時候,就會失去信心,不想接受治療。有些人乾脆放棄治療等死而節省錢讓家人更好地生活。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並不錯,只是太消極了。而有些人面對疾病並不害怕,有病就治,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與疾病抗爭一回,也不失對人生的一次考驗。筆者1987年面臨的疾病威脅,我則採取了一種輕鬆的心情接受治療。這一部分是等待手術時的心態。

1987年4月9日至4月11日

一轉眼我在安貞醫院的內科病房住了三天,這三天裡,除了護士來測量體溫以外,只有山東德州來實習的劉醫生前來對我進行問診。他說:“等你轉到外科病房時,胡醫生才能親自對你進行檢查。”

4月11日,我終於轉到了外科病房。剛進入病房,胡醫生便帶了幾名青年醫生和護士到病房裡給我進行檢查,並開出了五六張檢查的單子,讓我第二天逐項檢查。

再次看到胡醫生,我向他表示了感謝。胡醫生笑了,說:“不用謝,你是病人,我是醫生。你從那麼遠來我們醫院,只要有條件收你住院怎麼會讓你去旅店等呢。”

應該說,胡醫生的話雖然不多,卻顯現出一個事實,傳統的社會主義道德,在那個時候已經深入人心。胡醫生以治病救人為天職,盡其所能幫助一個並不相識的外地患者。如果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至於後來許多醫院的醫患關係被銅臭汙染了,則是市場經濟條件下商品交換原則的副作用。

與死神約會實錄之三:等待手術PK死亡,保持快樂

1987年4月12日至17日

轉眼間在安貞醫院的外科病房住了快一週了,按照醫生的要求,我每天都要作一至兩項檢查,然後等待醫生的治療安排。不知什麼原因,醫生對我的檢查做了一項又一項,始終沒有給我出最後的確診意見。

這些日子裡,我每天早晨起床後,就會拿起清掃工具對病房打掃衛生,當清潔工來到病房的時候,我已經把地面都擦了一遍,她感到非常驚奇。住院的患者自己打掃病房衛生的,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病房裡有兩位小患者,一位是湖南來的,大約有六七歲,另一位是山西來的,大約十一、二歲。兩個人都是先天性心臟病中比較重的一種,稱之為四聯症。這兩個孩子面色發青,嘴唇黑紫,稍微一活動,就氣喘不止,病情十分嚴重,他們倆在這裡等待手術。據說,安貞醫院對這種疾病的手術治療效果是最好的,全國各地的患者紛紛到這裡治療。

與我相鄰病床的是一位姓張的老大哥,他是通化市林業化工廠的工人,與我的學校僅一牆之隔,他也是先天性心臟病在這裡等候手術的。病房裡8張床,另外四位有兩人是心肺疾病等待手術的,有兩位和我一樣,都是腫瘤等待手術。由於很多患者都要求科主任陳玉平親自手術,大家寧肯等待,也要等候。

我每天作完檢查專案之後,就和病房裡的患者朋友聊天,講故事,把病房裡的氣氛搞得非常活躍。我喜歡下象棋,病房裡的患者也有喜歡下象棋的,他們誰也下不過我。這件事情傳開了,其他病房裡的患者天天有來找我下棋的。我在住院期間,竟然成為胸外科的象棋擂主,天天都有人前來挑戰。

4月17日的下午,胡醫生陪著一位50多歲的老醫生來查房。當他們查到我的床前時,老醫生問:“後天的手術患者就是他嗎?”

胡醫生說:“主任,是他,他叫陳維國,吉林通化來的患者,是個老師。”

聽到胡醫生對老醫生的稱呼,我立刻站起來,說:“陳主任您好,不知後天的手術由誰主刀?”

陳主任看了胡醫生一眼,說:“他主刀,我輔助。”

胡醫生說:“你明天去洗浴好好洗洗,後天上午九時手術。”

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不過,我心裡卻想,能不能想辦法讓陳玉平給我主刀手術呢?

與死神約會實錄之三:等待手術PK死亡,保持快樂

當天下午,我打聽到陳玉平家住在醫院的後面一棟樓內,我決定在他下班以後去他家拜訪一下,看看能不能憑我的真誠請他給我主刀手術。

吃過晚餐之後,我便找到了陳玉平的家,不成想,他沒在家。孩子說:“我爸爸吃過晚飯去醫院了,聽說後天有個患者要手術,他親自檢查手術預案。”

我一聽這話心裡非常高興,便給陳玉平寫了一封信,把自己的想法寫得很清楚。最後我寫道:“陳主任,您是專家,我從吉林到北京,就是衝著您的知名度來的。我不是不相信胡醫生,但您是專家,如果您能親自給我手術,我會更放心。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腫瘤是什麼性質的,但醫生說位置很不好,手術風險較大。所以,我想請您主刀。如果手術成功了,我表示感謝,如果手術失敗了,屍體就地解剖,製作標本,給貴院的醫學教育作點貢獻。”

1987年4月18日至23日

18日早晨,陳玉平主任親自帶隊來到我的病房,他直接走到我的床前,對我重新進行了相應的檢查。他對胡醫生說:“陳維國明天的手術停止,他的病例我昨天晚上研究的時候發現比較特殊,需要再進行一輪綜合檢查。一會兒你給他開幾項檢查單,到協作醫院去查。”

我感到很奇怪,向胡醫生髮出疑問的目光。胡醫生笑了,說:“陳維國,你別擔心,陳主任決定由他親自給您手術。他認為你的病情還需要用更高階的裝置進行檢查,這些裝置我們醫院沒有,需要到協作醫院去。一會兒就給你安排,至於什麼時間手術,由陳主任自己排期,他的手術排得很滿,差不多排到十天以後了。”

由於協作醫院離安貞醫院很遠,有幾項檢查幾乎一天就能做一項。不過陳玉平每天都要到病房裡來一次,向我詢問病史,核對各項檢查結果,不時對我進行檢查,詢問我的感覺。

4月21日,針對我的全部檢查結果都出來了。這天下午,陳玉平來到病房,他說:“陳維國,4月24日對你進行手術,你害怕不?”

我笑著說:“陳主任,我一點也不害怕。你就放心地給我手術吧。我要是能撿一條命,全家人都會感謝你的。如果一旦下不來手術檯,也不怨你,生死有命。屍體就捐獻給醫院了,我已經向家屬交待了。”

陳玉平也樂了,說:“你把事情看重了,我有把握讓你自己走出醫院,健康地生活和工作。我也有一個要求,你的病歷比較特殊,我想把你的資料保留下來,做醫學研究使用,你是否同意?如果你同意,你的所有資料只能留在我們醫院,而不能帶走。”

那個時候影印技術沒有普及,醫院的這個要求將意味著我今後只能到這所醫院複查。我沒有猶豫,當即表示同意。

其實,陳玉平已經對我的病作出了準確的診斷,只是沒有手術對腫物切片,尚不能下結論。他認為:“陳維國患的是前縱隔淋巴腫瘤,良性的可能性較大。腫瘤生長的位置特殊,是一個典型病例,手術風險較大,需要重新制訂手術方案。”

在重新檢查中,我得知體內的腫瘤在一個月內從原來的雞蛋黃大小長到3。6釐米×4。8釐米了。這也是陳玉平重視我的病例的主要原因。

與死神約會實錄之三:等待手術PK死亡,保持快樂

4月22日早晨,病房裡的湖南小患者被推到手術裡進行心臟四聯症的手術。四個小時之後,惡耗傳來,小傢伙手術失敗,沒有下來手術檯。那位山西的十一、二歲的小患者害怕了,讓父親給自己辦理出院手續,他決定放棄治療。

山西小患者走的時候,我對他說:“小傢伙,你放棄治療,生命也不會長久,為什麼不拼搏一下呢?”

山西小患者說:“陳叔叔,我實在怕死,我不敢治了。”

山西小患者走的時候,那位山東來安貞醫院實習的劉醫生說:“心臟手術確實有失敗率,但四聯症如果不手術,也活不了多久。”

我的手術日期已經確定,我立刻到院外的電話亭裡打電話給學校,向校長告知了手術時間。學校第二天派來辦公室主任程前大到醫院慰問我,隨後又派一位護理人員到北京,幫助我妻子對我進行術後護理。

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便安心等待手術。

4月23日,我在醫院附近找到一家洗浴中心,在浴池裡好好地泡上一回,把身體的所有汙垢都洗淨了。我想,如果明天死去,也要乾乾淨淨地離開。

湖南的小孩在與病魔搏鬥中失敗了,大一點的山西孩子卻放棄了搏鬥,選擇一種低質量卻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亡的生活方式。其他幾個病友,也都面臨著生與死的考驗,我每天都調節著病房裡的患者情緒,讓大家高興起來。我從發現有病的那一天起,我就決心與病魔進行一次搏鬥,只要有一線希望,我絕對不會放棄。我經歷過多次生死考驗,我不相信自己會失敗。我必須讓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快樂之中,只有這樣,我才可以愉快地戰勝死亡。妻子的性格比較軟弱,她每天都憂愁滿面,經常流淚。以致於護士向妻子和我詢問:“你們倆誰是患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