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3年後,我的兒子變成了“女兒”

1986年,王怡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取名陳松。

16年後,陳松把自己變成了女孩,並改名為小茜。

這之後的很多年裡,王怡陷入痛苦和自責,翻開舊時的家庭相簿,她時常感到恍惚,不明白照片中的兒子是怎麼一步步變成如今眼前的女兒的。

失蹤3年後,我的兒子變成了“女兒”

(早年的家庭相簿中,年幼的陳松摟著王怡)

對她來說,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和自己的孩子站在同一個立場去理解性別這件事,但在她面對自己跨性別孩子的人生後半程裡,她決定努力讓它變得無所謂,就像龍應臺在《目送》裡說的:

“慢慢地瞭解到,父女母子一場,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失蹤3年後,我的兒子變成了“女兒”

(2017年2月,王怡和小茜的合影)

她極力將視點退回到自己身上,去審視自己在乎的是什麼,想要什麼,以及作為母親的意義。

孩子“丟”了

這不是陳松第一回“走丟”。

第一次是1996年的一個晚上,放學之後,王怡沒接到陳松。她在校門口一直等,等到所有孩子都離開了,陳松也沒有出現。那時她和丈夫剛剛把一輛拉貨的老解放賣了,換了輛車開出租,她開白天,丈夫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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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的陳松)

電話響了起來,是丈夫。他詢問著今晚怎麼還沒回來,王怡焦急地問,陳松回家了嗎?丈夫說沒有。王怡告訴丈夫沒接到孩子,剛才問了老師,陳松並沒有去上學。丈夫讓王怡先回家。一路上她都在胡思亂想,但又不敢想太深,不斷叨唸著,“也許他是自己去哪玩了。”

回到家王怡也是坐立不安,問了一輪親戚朋友都沒有陳松的下落,她決定報警。還沒拿起電話,門就咣咣咣地被敲響了,王怡開門看見鄰居帶著陳松站在門外。原來這孩子去玩,找不到路回家了。王怡鬆了一口氣,儘管嘴上抱怨著讓人擔心死了,但心裡還覺得,孩子懂得一家家問路走回來,蠻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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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時的陳松)

2000年的一個晚上,陳松又沒有回家。這次王怡沒在意,畢竟孩子都14歲了,走丟了也該知道怎麼回來,但沒有。直到第三天,王怡才感到事情不妙,只好報警。第四天,第五天,陳松一直沒有訊息。

王怡每天開車的時候,逢上車的人都要問對方有沒有見過這個孩子,有時候又突然不敢問,怕說著說著就哭了。夫婦兩人輪換著去發印著孩子資訊和照片的尋人啟事,一個個親戚朋友反覆詢問,但始終沒有音信。

除了哭,王怡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反反覆覆嘮叨著那些擔心,日子長了,連丈夫也從安慰變得不耐煩,兩人最終陷入爭吵。任何一個理由都可以變成遷怒和指責,質問對方為什麼沒有看好孩子。在“你當時幹嘛去了?”“你又幹嘛去了!”的責問之後,逐漸變得靜默。

夫婦倆每天一睜眼,生活的壓力就擺在面前,家裡有需要照顧的雙方父母,買車借的錢要還,油每天要加,還要給公司份子錢,如果一天不工作,意味著不吃不喝都得虧掉300,現在還得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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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壓力和不知下落的孩子曾經讓王怡和丈夫的生活跌入谷底)

王怡天天都會想,孩子是不是被人販子拐走了?然後就打電話給警察,得到的答覆都是在找。這個答案無法讓她滿足,於是轉而打電話給親戚,親戚們也早已不耐煩這一遍遍的重複,有些人安慰幾句之後丟下一句,“接受現實吧。”

一年之後,王怡逐漸變得麻木,儘管依然發著傳單,保持著和警方的聯絡,但心態上已經開始接受了。又一年過去了,找到陳松的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結果陳松突然回來了,在2003年的某一天。

王怡在開門的那一刻,不是喜悅,而是恍惚。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第一個反應是,這是誰?隨即的一兩秒裡,她確認了這是自己的孩子,但眼前是一個女人的樣貌,留著長髮,穿著男性的衣服,衣服前隆起了一個大胸脯。他是陳松,他又不是陳松。愣了一會兒,王怡才反應過來,問:“你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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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小茜的陳松)

王怡無數次幻想過與孩子重逢的場景,但眼前的這個陌生人讓她全然忘記了她曾經在無數個日日夜夜祈求上天“讓孩子回來,只要見到他,什麼都可以”的期待。她質問:

“你到底怎麼回事?!陳松!你說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想當女人都想瘋了”

“我五年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跟我男神接吻了,那是95年吧。”

小茜回憶起過去,覺得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我就不是什麼跨性別,我壓根就沒跨過,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往哪兒跨呀?”

小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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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小時候)

只是在她面對鏡子裡的自己時,以及每天束縛在短髮和男性校服裡的時候,她感到難受和彆扭。小茜回憶,她那時候並沒有因為表現得“很娘”而受到責怪,也許有,但被她忽略了,她只記得親戚們說,“這個孩子眉清目秀,又斯文”。

“也許這個認同對我很關鍵,”小茜說,“要是那個時候就被不斷責怪,沒有任何認同的感覺,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那麼順理成章地做我自己。”

她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訊息,某個地方有反串演出。在那個年代,反串演出特別受歡迎,很多人在討論。好奇的小茜問什麼叫反串,對方說,就是男扮女裝。

小茜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從對方模糊的描述裡,經過了半年反反覆覆的尋找,終於有一天,她撞進一條街道的拐角,走過迎面而來的一條小道,又從小道的最深處跨進了門,有個昏暗的樓梯,登上樓梯上到二樓,牌子寫著——大地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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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掀開塑膠簾子進去,她用“震驚”來形容她所看到的一切。在音樂裡,舞臺上表演的人濃妝豔抹,扭動著他們的身軀,因為化妝不好,大部分人都能看出男人的樣子,而站在中央表演的那個,好看到分不清男女,看起來更像是個女的。小茜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裡想,“我也想像他們那樣。”

那天之後,小茜經常跑到大地舞廳去,溜著邊看他們表演,直到有天一個化著妝的人注意到了她,玩笑式地說了一句,“喲,這小孩挺好,和我們一起吧。”小茜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哈哈,”小茜回憶道,“這就是命吧。”

從“陳松”變成“小茜”,這個抉擇在當時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難,她完全沒有現在這樣對於父母和家庭關係的顧慮。在那個時候,小茜的腦子裡面全部的想法就是,“我天天都要這樣”。

“我那時候想當女人都想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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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想成為女人的陳松變成了小茜)

小茜那時候才14歲,每天訓練,學習演出,從配角和伴舞開始,拿著很少的收入,但包吃住,收入就當零花錢。一開始,她也想過要回家,哪怕是回去報個平安,但日子長了,想到回去之後就不可能再回來了,她壓抑住了回家的念頭,一轉眼就是幾年。

“我甚至沒有意識到過去了這麼久,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天天浪得特別開心吧,但是……”小茜用力地拍打著手心說,“好不容易熬上了C位,終於輪到姐姐站在舞臺的中央了,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沒兩天!”小茜攤了攤手,“完了。”小茜犯了嚴重的牛皮癬,最初只是強忍著,到最後變得越來越嚴重,完全沒有辦法演出,“那個鬼樣子,手腫腳腫的,還老得去撓它,怎麼演啊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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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背後的文身)

更讓小茜難受的是,她好不容易存下錢去做了胸部整形,本打算繼續存錢再做個性別重置手術的,但這突如其來的疾病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無法演出就沒有收入,老闆甚至不想讓她待在舞廳,怕傳染別人。她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很快就因為治療和生活開銷耗盡了積蓄,生病的時候,她才發現平時跟她關係好的那些人,不過是塑膠姐妹花,都巴不得離她遠遠的。此時,她只剩下一條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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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無路的小茜只能回家)

再也不回這個家

站在門口的小茜一言不發,連一句“媽”,都變得特別難啟齒。她很清楚,回家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結果。

父母劈頭蓋臉的謾罵,甚至用不給她治療相要挾。至於罵得到底有多難聽多狠毒,小茜根本回憶不起來了,但永遠不會忘記的是,她被揪著去醫院把胸部假體取出,一個人躲在廁所,一邊哭,一邊剪掉了自己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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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世,小茜扮回男生的模樣回去參加葬禮。)

“小茜”變回了“陳松”。父母輪番上陣批判,像是要把這幾年因為她消失所衍生出的負面情緒,全部發洩出來,並將此歸咎於他想變為一個女性的行為上。哪怕有時候她只是想平平淡淡地跟父母傾訴過去幾年裡的生活,但很快對話就變成了“我就是個女的!”“你他媽扯什麼蛋!”這樣的迴圈裡。

小茜壓抑著情緒問,“你們就沒有想過我以前除了校服都沒有男生的衣服嗎?你們就沒有想過我怎麼就不跟別的男同學一起玩嗎?”但父母根本聽不進去。

小茜又開始想要逃離這個家,於是父母選擇了軟禁。他們開始隔天開車,輪流盯著她,不讓她出門。終於有一天,小茜從自己二樓的房間跳了下去,第一次沒有成功,摔斷了腳,被抓了回去。康復之後,小茜又跳了一次,這次她成功了。

她決定再也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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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也有對家庭的嚮往)

王怡有時候會想,愛走走吧,不回來更好,回來沒有一刻是開心的!但想著想著,就哭了起來……在日復一日的憤恨和爭吵裡,留在她情緒裡最重的是她怎麼也無法把陳松掰過來的無力感。

“我覺得這個孩子完了,但又不能接受這件事。”

夫婦兩人開始經常沒來由地吵架,遷怒於對方,並相互抱怨,“就因為你以前什麼都不管!我多他媽丟臉啊!我連朋友都不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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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茜,王怡和丈夫的關係也一度降到冰點。2017年春節,他們一家人難得團聚,一起吃了頓飯。)

解脫

在小茜再次離開的日子裡,父母和小茜都覺得解脫了。

小茜回到了舞團,父母按部就班生活。儘管有時候會想起對方,但比起天天吵來吵去,橫刀相向,每次閃現,又會下意識提醒自己,現在能夠在自己的生活軌道里重新開始,來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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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在遛狗)

王怡已經習慣回答親戚和朋友對陳松的盤問,她回答上外地工作了,挺好的。王怡養了一條狗,兩隻貓,沒事會對著貓貓狗狗自言自語,至少貓和狗不會像老公那樣對她不耐煩。但有時候她還是會偷偷哭,儘管也說不清楚,哭的到底是什麼。小茜只把電話號碼留給了她,但除了沒有錢的時候,兩個人也很少說話。這一切,老公都不知道。

小茜試著建立自己的生活,她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但她沒有那麼幸運,磕磕碰碰好幾年,試過好多次,也沒有找到一個對的。好不容易找到個不錯的,她又慢慢受不了對方,大多數情況,是對方受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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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和男朋友在一起)

“我的職業天天和各種男人混在一起,正常人都受不了吧?但如果你說你養我,我又不願意,養我就開始有要求了,我受不了,”小茜說,“我媽都受不了我,別人怎麼受得了我?”

無解的生活

2015年的一個午夜,王怡被電話吵醒,對方告知小茜被人用啤酒瓶紮了肚子,在醫院裡急救,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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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身上留下的傷疤)

慌亂的王怡趕緊開車趕往醫院。這次,她在手術室外一邊哭一邊想,“只要孩子能活下來,我什麼都可以接受。”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腦海裡不停翻滾著“你那時候都幹什麼去了?”“你那時候都幹什麼去了?!”這句每次和丈夫爭吵時都會掛在嘴邊的話,此時變成了一支支射向自己的箭。

小茜在數天之後醒來,看著媽媽的樣子,在父親的責怪聲中,她默默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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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在哭泣)

回家之後一切如常。王怡還是會在丈夫勸說著“你去說說他啊!成什麼樣子了!”的時候頂頂嘴,但更多的時候,王怡沒有頂回去,而是說,“隨他吧,你有什麼辦法?”

在分開又間中有聯絡的這麼多年裡,王怡有時會想,陳松變成這樣,她害怕的究竟是什麼,是擔心他在那個群體裡會受到傷害,還是因為害怕被親戚朋友們笑話,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

也許都是。

但讓孩子去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會更開心;不行,那裡面一定都是壞人,不然孩子怎麼會被扎?她跟丈夫商量:“你說他換個工作環境能不能好點?”丈夫哼了一聲說,“他這X樣,誰要他?”於是王怡又被推回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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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本身也有很多掙扎和痛苦)

她也曾試圖和兒子談,但每次小茜的回答都是“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呀”,這讓王怡心裡不是滋味。有次來氣,她怒道,“你要變成金星啊?”小茜卻坦然回了一句:“成不了。”

其實小茜也在逃避,反串表演早就不吃香了,她時常焦慮該去幹點什麼,但沒有學歷,沒有技能,能去哪兒呢?

她甚至已經習慣了用男女兩套器官去應對生活,對徹底變成“真正的女人”都失去了興趣,可她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社會,要在社會身份上承認自己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女人,但結果似乎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每次想到這裡,小茜都覺得這個問題無解,最後也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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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對徹底變成“真正的女人”也失去了興趣)

以後

“你到我這工作唄。”

小茜的老朋友、一家艾滋病公益機構的負責人老馬在一次開展關於跨性別的活動之後向她丟擲了橄欖枝。講起家裡現在的情況,小茜說還是老樣子,老馬回道,

“你一步也不動當然是老樣子,你總得活出個人樣啊,天上掉餡餅你也得彎腰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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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在跨性別機構工作)

老馬幫助小茜建立了一個跨性別機構,掛靠在自己的機構下當成孵化專案去進行。面對一問三不知、什麼事情教完就忘的小茜,老馬坦言在他面對的這群人裡,小茜已經算是好的。老馬說,“如果你可以分層次地看待跨性別,就會慢慢發現像她這樣的人很多,還有更糟的,或者情況更復雜的。”

半年過去了,老馬見她工作沒有什麼起色,跟她建議,如果自己幹不來,可以考慮請她母親幫忙,“也算是你讓你媽更瞭解你的一個方式”。但當小茜提出的時候,王怡拒絕了。嘴裡嘟囔著,“我能幹這事麼?”

王怡說不清楚自己介意的是什麼,她接受不了他們的世界,不想趟這渾水。但內心又在孩子不斷跟她分享工作情況,說有很多人、很多家長在面對著比自己家庭更加複雜的環境時,好奇地想一探究竟。

最後這種好奇,被送佛送到西的老馬與她的單獨對談中,不斷強調“你就不想好好了解一下你孩子麼?你瞭解過你的孩子麼?”裡答應了。

在機構裡的新工作,王怡前期所做的,無非算是陪伴和看著陳松。王怡人生裡第一次覺得閒,她甚至有充分的時間每天早晚去打兩次她最喜歡的乒乓球,重新建立起友誼,她已經好久沒有過朋友了,因為孩子的身份,她斬斷了幾乎所有的熟人關係。

也是在這份工作裡,王怡在小茜的分享中有意無意地思考著一些問題,或從別人的經歷裡尋找著自己孩子為何這樣的緣由。

儘管她還是期待陳松可以回到那個普通人的軌道上,有份正經的工作,結婚、生子、養兒育女,但一切又在靜悄悄地改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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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在打乒乓球)

這十幾年來,如何把孩子的性別“掰”回來幾乎佔據了她所有的精力,如今她似乎可以不去想這個方面,而是怎麼能讓孩子和自己活得更舒服自在一點,這或許是這對母子這些年來關係最大的跨越。

有件事對王怡的想法改變很多。陳松的大表姐是家族的標杆,但去年得癌症走了。她滿足眾人對於“好日子好生活”的一切想象,但不到四十就丟下所有人去世了。“也許經歷過和死神搶孩子的時刻,慢慢明白自己更在乎的是什麼吧?”王怡說。

去年,王怡提出和小茜住在一起,出於省錢,也為了能更好地照料小茜。小茜爽快地答應了。住在一起後,她們更多會談論做什麼樣的頭髮,穿什麼樣的衣服,或是去哪裡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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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幫小茜梳頭)

王怡覺得,也許是在和那麼多跨性別的家長分享和交流之後,聽了那麼多“他們天生就是這樣”的說辭之後,她慢慢接受了可以從這個前提下去看待這件事,尤其是她經常要負責開解一些不被其他家長接納的孩子們的時候,她都需要把自己歸在一個“沒有錯”的位置上。這讓她得以去反觀過去的自己,那個只能將他們理解成“錯的”她,是多麼的難受和不值得。

王怡甚至開始悄悄地盤算她的以後,等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軌,她就和丈夫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至於陳松,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還能幫得到他,在想看見的時候能夠看得見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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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這十幾年的掙扎和承受了種種代價之後,王怡被擠到了這個時刻,現在的她,很清楚知道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他的名字是叫“小茜”,還是叫“陳松”。

(為保護受訪者,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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