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兩週回一趟老家，兩鬢斑白的父親，都會笑盈盈地在村口等我。
我總會停下來，按他要求的數目，滿足他，畢竟他是我的生父。
這樣的日子從我大學畢業後的第兩年，已經維持了10年的時間。
但那次之後，我一駛而過，儘管從倒後鏡看到他不斷叫喊，追趕。
可我依然踩足馬力，定要把他甩掉。
02
從小，我就很喜歡父親，他是我心中的偶像，英雄。
我們三兄妹想要什麼，他都想方設法讓我們擁有。
那時，我們家不富裕，看到別人家小孩子經常拿著衝鋒槍到處逞威風，開著玩具小轎車擺大款。
我心裡盡是羨慕，總要停下來呆看十多分鐘。
每次向母親說出我的願望，她總是以大人的身份來教訓我：
“家裡還有妹妹和弟弟，什麼都想要，很快連飯都吃不飽了！”
03
我看著妹妹和弟弟那雙鬼精的眼睛，他們的想法不就和我一樣嘛，只是害怕母親的淫威，不敢吱聲罷了。
當時，弟弟還輕聲對我說：“哥，如果可以少吃兩餐，得到槍和小車，我一百萬個情願！”
妹妹也偷偷地捂住嘴笑：“哥，我可以餓兩天！”
我們小聲的咕嚕，只有在旁邊笑而不語的父親有了默契。
04
兩星期後，父親趕在兒童節那天，給我們送上一支木做的衝鋒槍，一輛木車，還給它們上了漆，活靈活現。
木車的四個輪子超靈活，一次可坐兩人。
我們三兄妹輪著做車伕，乘客，車速隨時可控，歡樂的尖叫聲響遍整個農村。
富二代小朋友看到，吵著要給我們交換玩具。
我以賽車比賽的方式來與他“談判”：贏者，擁有對方的槍和車的三天三夜使用權，失敗者只能擁有對方一個屁。
逞強的富二代滿口答應了。
事實證明，電動小轎車斗不過我們的人力小飛車，我的超級馬達“飛無腿”全勝“富貴車”！
05
比賽結束後，我們連拖帶拉地迅速將勝利品搬回家。
富二代眼急得哇哇大叫，我鼓足全身氣力做了一次黃鼠狼，送給他一鼎“香氣”，拔腿就跑。
雖然那次，我們給家長投訴以多欺少，最終只享受到兩天對方的玩具權利。
但父親在我們的心中地位大大提升，他成為我們的“願望天使”。
有了他，我們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06
小學時候，我愛上繪畫。那股瘋勁蔓延各處。
只要有空位的地方就會留下我繪畫的痕跡。
只要有靈感的瞬間，我會即興來一幅世俗漫畫。
常常在上課時，我會給討厭的老師畫個獅身人面像，給欺負我的同學畫成一隻烏龜，還在上面大大地寫上“XXX三八蛋”。
也許畫得太投入了，很多次給老師同學發現都不知道，直接沒收了我的七彩畫筆，罰站好幾堂課。
07
一點點的“挫折”依然無法阻擋我繪畫的天賦和收不住的靈感。
記得在一次語文測驗中，作文的題目是：我的父母親。
那天我一字不發，默默地畫了幾幅圖。
把母親畫成一隻獅子，向著一個帥氣槍手咆哮，槍手開始傻愣著。
但是獅子太厲害了，他最後給獅子打了一個迷魂煙霧彈，終於把她制服了。
這一波操作，不僅讓老師給我的作文分打了個鴨蛋，還要求寫作處給父母簽名。
08
就是那晚，母親向我河東獅吼，父親卻看到了一個繪畫天才近在咫尺。
我提出要學畫畫。母親一千個反對，理由是：藝術之路艱難，且費用高，家裡還有弟妹，和患病的奶奶。
父親卻一力支援我，說無論多困難一定讓我實現理想。
原本父母經常會因一些小事吵鬧，但卻是第一次因為我的夢想而對峙。
他們針鋒相對，父親更拿出之前母親孃家的瓜葛來說事兒，最後在父親刀鋒唇舌下，母親哭著不敢作聲，在父親面前屈服了。
我的父母親，真的像獅子與槍手，無論獅子如何兇猛，都敵不過槍手的煙霧彈。
09
看著母親低頭哭泣，我很是心痛。
但我真的很想實現自己的夢想，我不想因為其他所有原因而放棄。
即使看到母親每天為我們洗衣煮飯，伺候奶奶勤勞的身影。
可依然沒法超越父親在我心中堅固的地位。
因為他給了我向藍天高飛的翅膀。
10
三兄妹的生活費和讀書費用，加上奶奶長年臥床的醫療費，藥費，把父母的肩壓出厚繭子。
多次因為我學繪畫高昂的費用，父母吵得不可開交。
我慢慢感覺，父母的隔閡越來越大。
原本大男人主義的父親從不做家務活，現在變得更不戀家，差不多一個星期只有週六日才看到父親中午12點起床的身影。
對奶奶的照顧 ，他更是覺得是母親應盡的責任。
11
看到母親日漸消瘦的樣子，高考那年，我想了整整一宿，對母親說，不想再學畫了，太費錢費時！
母親突然驚愕地看著我，頭搖得像撥浪鼓，緊張地對我說：
“不！就差那麼一點點，你就可以成功了！”
我看到她忍著的淚水在眼裡打轉。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母親對我的支援，我心裡藏著一萬個為什麼。
但我沒有向她提問，沒向她要答案。我感覺到當初她的拒絕一定有自己真實的原因。
自那開始，我打起了暑期工和零工，希望可以用自己微薄之力幫輕家裡的負擔，更想讓母親知道他的兒子也承擔著家裡的一份責任。
12
很多事情，並不是空穴來風，母親的憔悴和憂鬱，隱藏著未來的一切。
2009年，奶奶去世，母親結束了她照顧奶奶20年的家庭責任。
一年後，父親向母親提出離婚。
那棟住了20多年的破爛不堪的兩層房子，父親把它留給了母親，但沒給母親留下一分錢。
他對母親說：“我一直把一半工資給了你，也算分給了你一半的財產。”
那年母親55歲，她沒有拒絕，也沒拉扯，更沒落下一滴眼淚。
面對母親的平靜，和父親突如其來的冰冷，我們三兄妹決定一改以往的作風，站在了母親的陣營。
13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父母三觀不合而導致他們和平分手。
所以，雖然我們留在母親身邊，但想到小時候父親對我們種種的支援，我們還時常和父親聯絡。
工作之後，我將一半的工資給母親，把四分一給父親，剩下四分一自己存著。
但在父母離婚半年後，村裡被傳出父親有了一個小千金。
打電話向父親求實，他堅定的回覆，使我心頭一震。
原來他前腳與母親離婚，後腳就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那個所謂我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在奶奶去世半年多時已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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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令人難以承受的一切的時候，父親高大上的人設，猛然在我心中崩塌，他像一把尖刀一樣，刺痛著我的心。
那個我曾經熟悉又超級喜歡的父親，驟然變成陌生人一般，捉摸不透。
我終於感受到母親那份孤獨和悲切，可她並沒有阻攔我們對父親的探望和給予，還時常說著：
“他畢竟是你們的父親，做你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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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母親的大度，是父親遠遠不及的。
他總在電話裡時常提醒我，不要忘記了小時候他是如何幫我實現夢想，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大半的功勞。
我很明白他需要我不斷的資金資助，因為他已年老，不再身強力壯，但要養活新建的小家庭，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獲取錢財。
雖然我心痛難忍，但依然顧念曾經美好而已逝去的親情。
除每月給他3000-5000元的家用外，每次我回老家看母親，他總在村口等我，向我索取所謂的零用錢，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滿足他。
還有兩三次聽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離婚時把房子留給了我們，現在他一家人只能屈住出租屋，我捂住心給他分三次共打了80萬，好讓他有個好住所。
畢竟，他是我的生父，我做不到忘恩負義，一刀兩斷。
16
直至上一年，表妹結婚，我才知道，當年父親給母親的一半工資，家裡所有的費用都要求由母親來承擔，這根本不夠她供養一家人的生活和我們的學費。
之所以父母多次為我學畫時的費用爭吵，是因為母親希望父親可以多給一點錢， 但父親多一分也不給，母親無奈之下，多次回孃家借錢。
可以說，我能完成大學，能坐上現在設計總監的位置，是舅舅多年資助的結晶。
母親一直沒有說出此事，她不想影響父親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她覺得如果不是父親當年支援讓我學畫，也許她真埋沒了一個人才。
可是，我的容忍已到了極致。因而之後回老家，我沒有理會父親，才出現了開頭飛車急駛的一幕。
17
沉默了一夜，我向父親發出一條微信：
“爸，這10年裡，我前前後後一共給了你差不多200萬，日後我每月依然會按時打給你3000元，這是給你的養老錢。
你現在的其他家人，我恕不負責！因為我日後要全力補償曾經被自己誤會的母親，和供我學畫的舅舅！”
父親不足一分鐘便給我打來了電話，哭喊著向我說“對不起”，我對他說了一句“保重”，便掛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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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父親，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現在母親才是令我最放不下的人。
我感知到她離婚以來的不開心，卻又不露聲色地掩飾著。
我學會了每天主動打電話給她，說著彷彿只有女孩子才會說的話，讓她高興，讓她也會開玩笑地說我，由皮夾克變成了小棉襖。
甚至，我養成了每天不給她道早安不舒服的習慣。
對母親的愛，我一點點地撿回，一點點地積累。
我要用自己的餘生，來彌補母親受傷 的心；用自己的肩膀，來守護她的下半生，陪她慢慢變老。
母親，請接受我遲來的醒悟和孝意吧！
結語：希望每一個子女都能善待自己的父母。手執父母子女情，讓他們不悔此生，安度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