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說“中華文明多元一體”?中原、三星堆、良渚三地博物館館長頂端連線

頂端新聞記者 張弋 實習生 陳正洋

泱泱華夏,五千年文明史,從哪裡發端,興於何處?

今年7月,在《求是》雜誌上,河南博物院、良渚博物院、三星堆博物館作為地方博物館代表圍繞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發表了系列文章。

中華文明為何是“多元一體”的?中原文明、三星堆文明、良渚文明相互之間是否存在影響?

為何說“中華文明多元一體”?中原、三星堆、良渚三地博物館館長頂端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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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9日起,河南日報·頂端新聞聯合浙報集團·天目新聞、四川日報·川觀新聞共同推出的“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我們的五千年”大型融媒直播活動,館長們帶領觀眾分別走進河南博物院、三星堆博物館和良渚博物院,透過沉浸式逛館,讓觀眾對中華文明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9月22日下午3點,河南博物院副院長張得水、三星堆博物館館長雷雨、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執行院長馬東峰做客“頂端無界”文化沙龍,在館長們妙語連珠中,中華文明起源的歷史脈絡愈發清晰。

中原文化是中華文明主根脈

一百年前,現代考古學在仰韶掘下第一鏟,就此拉開了關於中華文明起源討論的大幕。

在河南博物院副院長張得水看來,《求是》雜誌之所以選擇這三家博物館,正因為三家館藏文物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展現了中華文明起源程序。

五六千年前的中國大地上,多個區域都出現了文明的跡象。5800年前,長期生活在陝西、河南之間黃河峽谷地帶的廟底溝先民,創造出了輝煌燦爛的廟底溝文化,並藉助溝通東西的黃河谷地,將這種先進的文化傳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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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湖骨笛(河南博物院供圖)

東到海濱、西達甘青、南抵江漢、北越河套,廟底溝文化以豫西為中心,向外輻射影響了數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彩陶時代,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首次文化大整合。此外,廟底溝文化核心區所在的區域還逐漸成為中國歷史演進的最中心地區。

以大河村遺址、雙槐樹遺址為代表的伴有都邑性質的大型聚落在黃河中游地區接連誕生,這表明在5300年前,在河南中部地區已形成早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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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陶雙連壺(河南博物院供圖)

二里頭是中國考古史上一個極為耀眼的名字。大規模的宮殿建築群、都邑中心區主幹道網、官營手工業作坊區等重要成果接連發現,在距今3800年至3500年前,這是一處具有廣域王權國家性質的都城遺址,在中國歷史上形成第一次對國家的認同。

著名考古學家嚴文明先生曾以“重瓣花朵”形容中國史前文化格局:中心位置在中原,好比花心。圍繞中心的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為主體的文化區,就好比內圈的花瓣。在這一圈花瓣的外面還有很多文化區,花心與內圈花瓣、外圈花瓣共同構成中華文明的整體,既是統一的,又是多元的。

良渚文化實證中華文明五千年

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執行院長馬東峰介紹說,四代考古人歷經80多年的發掘,證明了在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環太湖流域曾存在過一個以稻作農業為經濟支撐、出現明顯社會分化、具有統一信仰的區域性早期國家,為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提供了獨特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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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體石犁(良渚博物院供圖)

在良渚古城外圍,建有大型多功能水利系統,位於古城西北,由谷口高壩、平原低壩、山前長堤與自然丘陵圍合而成。“良渚水利系統不僅有灌溉、防洪的作用,還能起到更為關鍵的調水功能,因此相比世界其他流域古文明,良渚水利系統更像是一個完整的水利系統。”馬東峰說。

更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水利系統是一個十分複雜的系統工程。據估算,營建良渚古城的宮殿、城牆和水壩所需土石方總量達1000餘萬方,需要有效地組織和調動龐大的社會勞動力和物質資源,如果沒有國家形態的權力和能力是很難實現的。良渚古城的營建和使用,恰恰證明了良渚已經具有權利中心、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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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玉器上的刻符(良渚博物院供圖)

馬東峰總結,良渚文化在中華古代都城建設中,起到了源頭或引領的作用,良渚的一些重要文明元素,融入到了中華文明的根脈中去,做出了獨特的貢獻。

三星堆文化是區域性文明代表

1986年,三星堆1、2號祭祀坑的驚世發現,被人們稱為“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2021年,3-8號祭祀坑的發掘,讓三星堆“再醒驚天下”,接連不斷的驚天發現,把人們的思緒帶回了“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的神秘古蜀國。

在“館長逛館”直播中,三星堆博物館館長雷雨向觀眾展示了三星堆博物館館藏的青銅神樹、青銅大立人、嵌綠松石銅牌飾、陶盉等文物。造型奇特的文物,展現了古蜀人豐富想象力和精湛手工業技術的完美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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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縱目面具(三星堆博物館供圖)

三星堆出土器物造型獨特,但與國內其他很多地區文明元素有非常密切的聯絡。例如銅牌飾、陶盉都是中原夏文化的典型器物,三星堆早期的陶盉與二里頭早期的陶盉,除了陶質和大小以外,幾無區別;三星堆的龍虎尊與河南安陽殷墟的虎食人卣在題材和文化內涵上非常相近;有領玉璧、玉璋、玉戈在河南、陝西、山東以及廣大的華南地區都有發現;玉錐形器、玉琮等帶有長江下游良渚文化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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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大立人(三星堆博物館供圖)

雷雨認為,三星堆代表的文明是區域性文明,是眾多區域文明中發展程度最高、最為獨特的一支。以地域文化為基礎,廣泛吸收了其他地區,尤其是中原的文化因素。三星堆的發現,讓中華文明在商代晚期的內涵變得更加豐富了,進一步闡釋了古蜀文明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

“古蜀人對外來文化元素有很多吸收,但是不喜歡的東西不會採用,從陶器可看出來。成都平原外圍地區發現了很多彩陶,但在平原內部,一山之隔,卻至今為能發現彩陶身影,可能對彩陶比較拒絕。”雷雨說,“古蜀先民更加註重實用性,例如三足陶器。蜀文化的陶器一般是平底的,很少見三足器物,所以它一定是外來或借鑑了外來元素,是一種創新。”

在甲骨文之外,良渚和三星堆有可能找到文字嗎?

120年前,一片甲骨“驚”天下,沉睡千年的甲骨文開始走進人們的視野,直到目前,甲骨文依然是迄今為止中國發現最早的文字。

那麼,和殷墟同時期的三星堆,為何尋不到文字的蹤跡?5000年前的良渚古國,是否能找到文字?

考古人在良渚尋找文字的腳步從未停下,甚至從文物上提取了600多個已出現的刻畫符號進行研究討論,但始終無法認定為成熟的文字。馬東峰認為,良渚古國的大型工程需要調動管理成千上萬勞動力,不靠文字來記錄,在今天是很難想象的。他推測,在江南潮溼的環境中,很多載體無法儲存,因此導致良渚文字遺失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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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鉞上的刻畫符號(資料圖)

2003年,在浙江嘉興平湖的莊橋墳遺址,出土了兩件殘破石鉞,上面都有神秘劃刻符號,最主要的是,這連在一起的6個符號,其中有3個是相同的,或許是表達某種意思的一句話,但很難認定為文字,或者是原始文字。這些原始文字,和甲骨文這種成熟的正式文字還是存在很大差別的。

雷雨相信三星堆一定有文字,只不過人們還沒有找到。在他看來,良渚年代早,沒有文字尚能理解,三星堆年代較晚,且和中原地區晚商殷墟關係極為密切,到了金沙時期甚至學會了龜甲占卜,沒有文字有些“說不過去”。他推測,也有可能先民把文字記錄在有機物上,但沒能儲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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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有神秘巴蜀符號的印章(資料圖)

“在春秋戰國晚期的巴蜀文化,在很多兵器上發現了刻畫符號,這些符號到底是不是文字,目前還有待研究。”雷雨說,“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至少是一種系統的記錄,但比起真正的文字而言,這些符號的系統性還不夠。如果它們都不太系統,那麼三星堆就更不繫統了,但不會完全沒有。”

在張得水看來,從起源上來講,殷墟發現甲骨文,說明在商代晚期就已經出現了成熟的文字系統,在此之前,一定存在甲骨文的發展階段。在更早的仰韶文化各個地區都發現了大量的刻畫符號,龍山文化各個地區包括石家河文化,也都發現了刻畫符號。這些符號和文字有沒有關係?還有待研究。

不過正如從事古文字與古代文明方向研究的河南大學教授王蘊智先生所說:“今天看來,中華文字的起源與演進過程並不是一條單純的主線,發明文字的人物也遠遠不止一個倉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