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中國圍棋協會對楊鼎新公開質疑李軒豪作弊一事做出內部處理。但楊鼎新的書面檢討，圍棋協會的禁賽處罰，真能終結這一中國職業圍棋史上最大“羅生門”嗎？北京青年報記者發現，這個謠言已經傳播了兩年之久。
從李軒豪2020年開始崛起，多位棋手公開質疑他的躥升速度。面對民間聲音，中國圍棋協會在兩年後發聲，除了稱尚未發現利益集團使用高科技手段幫助李軒豪外，還有多位棋手受惠圍棋AI絕藝的訓練，棋力和成績出現躥升。在結論如此顯而易見的情況下，在由一群最聰明的腦袋組成的圍棋圈，為什麼還能把一個謠言傳播兩年之久？
30日，中國圍棋協會仍未在協會公眾號公開發布本次事件的處罰結果。據有關人士介紹，此事經圍棋協會主席會議兩次進行集體討論後做出以下處理：一、楊鼎新作深刻書面檢討，並向李軒豪道歉；二、除未完成賽事LG杯世界賽決賽外，停止楊鼎新一切個人比賽六個月；三、相關棋手作為公眾人物在是非原則問題上認識不清，點贊、跟帖，造成不良影響，根據國家圍棋隊隊規第4條“嚴禁參與敏感話題，發表不當言論”，對相關棋手提出批評，予以警告。
作為中國圍棋史上從未有過的違規事件，中國圍棋協會最終引用了圍棋國家隊的隊規對楊鼎新和點贊，跟帖的棋手進行了處罰。而回顧幾位棋手對李軒豪在近兩年裡的“舉報”，這次“隊規”處罰來的有點晚。
時間可以推回到2017年5月，人工智慧AlphaGo以3：0戰勝當時的世界圍棋第一人柯潔。這件事改變了圍棋，改變了柯潔，也改變了李軒豪等諸多職業圍棋選手未來的道路。隨著AlphaGo研究團隊公開了軟體程式和演算法，國內研究者推出了絕藝、星陣等圍棋軟體。隨著圍棋軟體算力的突飛猛進，職業棋手紛紛開始以AI為師。
兩年前的2020年，25歲的李軒豪還是職業七段，從沒拿過國內賽事的冠軍。而這一年的圍甲聯賽，李軒豪開始爆發，幫助重慶隊殺入季後賽爭冠區。當年的聯賽中，李軒豪與陳耀燁兩度碰面，陳耀燁兩次敗北。李軒豪完成聯賽對陳耀燁的雙殺後，在這一年的西南棋王賽中，再次戰勝陳耀燁。從圍甲聯賽，到西南棋王賽，兩人下的都是面棋。
2021年4月，第17屆倡棋杯本賽16強戰，衛冕冠軍柯潔執白中盤負於李軒豪八段。賽後柯潔在個人社交媒體上發了一句，“有人看到李軒豪從女廁所裡出來，…”。此後柯潔將這段文字刪除。圍棋圈知道這是柯潔擺了個烏龍，是柯潔把別人的一句玩笑話當真發到了網上。這是圍棋界首次有人暗示李軒豪上廁所作弊，這也是國內職業棋賽首次被質疑有棋手在正式比賽中作弊。由於事件未經發酵，中國圍棋協會也並未進行處罰。
2022年4月初，中國圍棋協會選拔了二十名棋手在浙江參加亞運會國家圍棋隊選拔賽。其他棋手除了九段，就是擁有冠軍頭銜。李軒豪是唯一的不是九段，也沒有冠軍頭銜的棋手。從選拔賽預賽第一階段比賽開始，李軒豪以七戰全勝的戰績成功晉級，也榮升為圍棋職業九段。第二階段選拔賽中，李軒豪前五盤勝了兩盤，提前出線，入選2022亞運會中國圍棋隊。期間所有比賽均為面棋。男隊最終入選的成員有六位：柯潔、辜梓豪、楊鼎新、範廷鈺、李軒豪、柁嘉熹。
4月26日第九屆爛柯盃賽事中，李軒豪一路過關斬將，打入決賽，並在決賽中戰勝了範廷鈺九段，贏得冠軍，獲得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冠。
5月27日，第三屆“嵊州杯”中國王中王圍棋爭霸賽決賽，李軒豪九段執黑185手中盤戰勝範廷鈺九段，繼4月底爛柯杯後再奪一冠
2022年中國圍棋甲級聯賽，李軒豪戰績達到11勝1負，主將戰取得6勝1負成績，僅在第5輪不敵謝科。今年9月，李軒豪等級分排名已從年初第14位飆升至第2位。
來到本次事件的發生地春蘭杯八強賽，李軒豪和楊鼎新的八強對戰時，雖然透過電腦進行網棋，兩人就在一間對局室裡，各自透過電腦下棋。之後的春蘭杯半決賽，李軒豪對戰申真諝，則與唐韋星同在中國圍棋協會對局室。在楊鼎新發出質疑的朋友圈後，中國圍棋協會向楊鼎新公佈了比賽現場的監控影片。事情似乎已經不言自明。
但有些問題似乎永遠辨不出一個真相。來到網路時代，外界不再相信證據，只相信自己信任的棋手釋出的觀點。即使中國圍棋協會公佈圍棋國家隊內部使用“絕藝”AI訓練時長，李軒豪等人領先；即使重慶圍棋隊曾經解釋，李軒豪長期患有痛風，有時需要坐輪椅，而痛風引發腎臟問題造成尿頻的症狀。這也是圍棋圈眾所周知的事實。
不止是外界，圍棋界內部也分化為不同的聲音。有聲音表示無法接受李軒豪可以在27歲的年齡，實現棋力的突飛猛進，並藉此認定他擊敗申真諝的比賽中，那近百手都是AI的前三選的棋路，必定來自於作弊。儘管這種聲音無法解釋，李軒豪並沒有上一百次廁所，怎麼下出了近百手的AI招數。可惜，外界似乎更願意相信棋手的猜測。
即使中國圍棋協會做出了內部處罰，即使楊鼎新做出了書面檢討和道歉，沒有外界的一致聲音，李軒豪也許永遠跳不出這個作弊“羅生門”。但這整個“羅生門”事件，也許恰恰能夠解釋中國圍棋近期在職業賽場上，相比韓國棋手的低迷。
圍棋人工智慧超越職業圍棋選手已經超過四年，在圍棋的發源地中國，一些最頂尖的職業棋手，仍在糾結於“一個棋手只在屋子裡擺棋，棋力就能漲嗎？”的迷思。圍棋AI也許對當下的圍棋賽場是摧毀性的存在，但也在顛覆著圍棋人求道的路徑。
未來已經到來，昔日沒能開竅的棋手，透過AI成就職業生涯新的輝煌，已經不是傳說和故事。在韓國圍棋界，從申真諝，樸廷桓到卞相壹，正在透過圍棋AI訓練，實現了對中國圍棋的彎道超車。這次“道歉門”如果可以成為點醒中國職業棋手的一次“當頭棒喝”，也許還能將壞事變成好事。從陳耀燁到柯潔，他們曾經是圍棋尋道之路的佼佼者。如今來到AI時代，他們同樣不應因墨守成見而陷入落後。
文/北青體育 褚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