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就是萬聖節了。
西方的鬼節。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各種恐怖片、驚悚片、奇奇怪怪的幻想片井噴。
今年更是“豐盛”。
把人嚇進醫院的《斷魂小丑2》。
熱門恐怖IP《月光光心慌慌：終結》。
《X》的前傳《珀爾》。
一部比一部有噱頭。
但。
肉叔今天想聊的卻是一套劇集。
初看，是恐怖版的《愛宕機》和有錢版《世界奇妙物語》。
再看，卻是照進現實的怪物物語。
8集短劇，改編自8篇小說，風格不一，口碑也自然不一。
最差的第四集，IMDb上只有6。2。
而今天出的最後一集，則誇張到開分9。1。
前天6。2，結局9。1，刷完對國產恐怖更絕望，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追上。
沒錯，最近大熱的
《吉爾莫·德爾·託羅的奇思妙想》
。
主理人當然是陀螺本螺。
一位拍出過《潘神的迷宮》《環太平洋》《水形物語》的胖子。
他帶著《毒梟》的導演，《西部世界》的導演，《暮光之城》的導演，諾蘭《蝙蝠俠》三部曲的編劇，一起合力完成了這趟幻想之旅。
這其中，肉叔最偏愛的是第三集。
《屍檢》。
彷彿一個大型的現實隱喻。
01
《屍檢》，名字足夠嚇人。
沒想到，開頭卻是小河潺潺，蜘蛛結網，車水馬龍的人間日常。
最普通的一天？
街角一隅的默哀紀念，孩子們歪歪扭扭的字型，訴說著對父親們罹難的不捨。
這座寧靜的小城，剛剛發生了死傷嚴重的礦難。
但。
真的是礦難嗎？
沒那麼簡單。
礦難發生時，警察正在追捕一位名叫艾倫的男子。
奇怪的是，看到警察，這個男子也沒有逃離，反而衝進了礦洞，一個“死衚衕”。
手裡還拿著一個黑色的詭異球體。
而就當警察準備“甕中捉鱉”的時候，礦洞發生了爆炸，數人死亡。
而他自己也一同罹難。
警方徹底沒了頭緒。
為什麼要追捕他？
因為他與一宗吸血拋屍案有關。
不久前小鎮上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一名男子橫屍郊外，通體被刀割開，卻沒有一滴血液。
有人看到，是艾倫，從酒吧帶走了這名男子。
兇手？
但，他怎麼做到一滴血都不流的？
以及，他手裡拿著的詭異球體，真的是引發礦難的炸彈嗎？
真相愈發濃黑。
這時候，身患胃癌的老法醫臨危受命，來到了這座小鎮。
他準備剖析這些屍首，找出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把礦難者遺體挨個推出冷凍室，開啟錄音機，記錄自己的工作（前方高能注意！）
第一具屍體。
指甲焦黑掀起，心臟淤血，死前有明顯的摳挖石塊和窒息痕跡，礦難無疑。
但，從第二具開始，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發現屍體的胸下有一個清晰的穿刺傷，傷口直達心臟。
更詭異的是，內臟蒼白異常，滴血不留。
恰似吸血拋屍案中一樣。
之後的屍體，亦然。
最後輪到了艾倫的屍體。
看著照片上艾倫趴在其他屍體上的怪異姿勢，法醫大膽猜想：
所有的血是不是都在艾倫的腹部內？
但不及他推出艾倫的屍體，冷凍室就傳來了異響。
幽暗的藍光中，一個巨大的黑影翻身落地。
艾倫“活”了過來。
全身關節與喉管裡的粘液相互摩擦，伴隨著粗重的呼吸，發出令人作嘔的咕嚕聲——
艾倫，已經淪為怪物的宿主。
這個怪物聞到了法醫身上“美味”的腫瘤。
況且。
法醫這個職位，簡直是完美的宿主之選。
每天都會有餘溫尚存的新鮮屍體送到他面前，再也不用費盡心機地捕獵。
於是，它想換個宿主。
它的喉頭開始劇烈蠕動，黑暗的觸角噴湧而出——醒來後的法醫，被無力地捆縛在手術檯上，而一旁的艾倫，精確地將自己開膛破肚。
慢條斯理地，他取出怪物的真身：
形似章魚，又似蜘蛛，巨大的頭部，伸出又一重異形般的小頭。
但，卻沒有任何感官——因為，它只要找到下一個宿主，就可以用觸角伸進人的七經八脈，竊取宿主的感官為自己所用，達到操控人的效果。
艾倫輕輕地把冰冷溼滑的怪物，放在了法醫溫暖乾燥的肚皮上。
幾分鐘後，怪物就會滑入法醫的傷口。
法醫，將成為那個新的怪物。
這個深夜，️空蕩蕩的停屍間裡。
等待法醫的，唯有認命。
02
發現了嗎？
這是一個怪物如何寄宿在人身上，而人又是如何變成怪物的故事。
更大膽的一點說。
陀螺拍這部劇的一個重要落點，就是：
人就是怪物。
劇集裡有各種各樣的怪物。
但同時，也有各種各樣可以稱之為怪物的人。
他們互相吞噬。
比如第一集中的越戰老兵。
觸發了納粹戰犯的惡魔之書的條件，變成了惡魔的盤中餐。
這個故事名叫《36號拍賣品》。
36號，指的是老兵買下的，曾經屬於一個納粹戰犯的36號倉庫。
他靠買賣各種倉庫，變賣裡面的物品為生。
老兵打過越戰。
但由於現實的貧困潦倒，他變成了一個民族主義者。
他認為一切的不幸，都是因為其他的人種搶走了他在美國的工作資源。
於是。
曾經他買過的另一個倉庫，拉丁裔女主人請求他：能不能讓她進去取回一些家人的信件和照片？
但他卻拿出廢棄的鎖，口出惡言：
這是你的，我敢說這還能用
但他沒想到。
36號倉庫不簡單。
他更沒想到的是。
當他被納粹惡魔滿倉庫追殺時，女人會在他最後的出口處，輕輕掛上那把鎖。
眼看著他被怪物塞入腹中。
其實，這哪裡是一把鎖。
這是他所有的鄙夷與恨意，被悉數奉還。
而第二集，《墓地老鼠》。
看似簡單的墓地管理員堅守自盜的故事，卻被結尾的一幕玩出了花。
他本該是死者財富和尊嚴的守護者，卻反倒開始打劫來盜墓的小賊，做著與盜墓者和墓中的老鼠無異的事。
但即便做著和他們一樣道德敗壞的事，他卻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在最汙穢的環境中，他總會默唸聖經給自己力量。
他相信那句話：
道路險阻且漫長，出地獄得見曙光！
但當他歷盡千辛萬苦，爬到地穴頂端，卻只見那神聖的拉丁文，寫著“上帝”對他的旨意：
願你安息
轉眼，他就被鼠群淹沒。
最後的一幕，棺材中的他怪獸般腫脹扭動，口中老鼠源源不絕地滾出，成為了老鼠的“管道”。
但這管道，何嘗不就是他生前的寫照呢？
本該是守護的鐵壁。
卻成了盜墓之惡的通途。
還有第四集。
沉迷消費主義和容貌焦慮的女人，最後與乳液中長出的美麗怪物合二為一，親手砍死了接納自己丑陋外貌的丈夫，也同時砍死了那個悅納自己容貌的自我。
以及第五集。
苦於畫技無法登峰造極，觸及人性最深邃能量的畫家，在看到同學匹克曼恐怖醜陋的驚世之作後，在嫉妒和恐懼中走向癲狂。
最後，殺人、縱火，一度幸福美滿的家也未能倖免於難。
誰是怪物？
是匹克曼，還是他所酷愛描繪的怪物？
恐怕，反倒是沾滿血腥、罪行累累的畫家自己。
所以這部劇的故事，完美地印證著陀螺的創作理念：
你可以是一個怪物每個人終將成為怪物你能與之共存嗎？
03
就像陀螺在談起這部劇時說的：
憎恨和恐懼是一面鏡子
言外之意，即恐怖照進現實，窺見現實的殘缺和黑暗。
所以這是另一部《愛宕機》嗎？是另一部《世界奇妙物語》嗎？
是，也不是。
是，是因為想象力，那種詭譎與黑暗一脈相承。
不是，則是因為他會始終把關注，回落到人類身上。
在他的世界裡，怪物總是映照著現實。
為他帶來奧斯卡榮譽的《水形物語》。
背景設定在60年代的冷戰，彼時的民族情緒空前高漲，太空競賽、生物研究，如火如荼。
但他關注的是少數族裔的位置。
白人啞女清潔工、黑人、同性戀，和那條非人類的人魚一樣，過著卑賤、飽受排擠的生活。
以至於黑人在餐館都不能入座，而同性戀也會被侍者“請”出去。
所以陀螺坦言，作為一名來自墨西哥的導演，他對這充滿歧視的世界十分敏感。
最早的成名作《潘神的迷宮》。
一直是大熱的政治隱喻解讀範本。
最經典的以手為眼的白皮怪，坐擁山珍海味——恰似鏡頭切換中的西班牙暴權階級一樣。
然而，只要飢腸轆轆的貧家女孩吃它一粒葡萄，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甚至在種族和政治議題之外。
陀螺本就不是一個性格合群的“好孩子”。
所以小小的陀螺本能地不喜歡成功的勝利者的故事，而是，喜歡怪物的故事。
因為，他們更孤獨，也更脆弱。
因為他們提醒著我們，這個世界還有多少的荒蠻無道和神秘未知。
只是，傲慢的人類看不見罷了。
所以回到這部被很多人封神的《屍檢》。
劇中，怪物的宿主艾倫強調，我的存在，就是必須不能被你們理解。
那麼，真正的怪物，到底是什麼？
肉叔傾向於認為，是
命運——這我們最不能理解的東西
。
劇中的警察曾和法醫有過兩段對話。
在第一段中。
警察憤懣於自己辦案不利，覺得自己受到了上帝的詛咒。
可法醫告訴他：
我打從心底認為，你沒那麼偉大你這是自大
怎麼理解？
世事難料，人心難測，我們註定無法對這個世界的罪惡和混沌負責。
而第二段中。
法醫告訴警察自己得了癌症，只有六個月可以活。
看破生死了嗎？警察問他。
其實誰又能看破，法醫淡然道：
難不成還有選擇嗎？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我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世事無常、生老病死，這兩重無力，才是人活於世最大的恐懼。
但。
被怪物吞沒，消失於黑暗中，是我們唯一既定的結局嗎？
《屍檢》的結尾，給出了一個有力的答案：
“不是”。
為了不讓怪物寄生後使用自己的感官和四肢去害死自己的警察朋友，法醫毅然廢掉了自己的所有官能。
並笑著對怪物說：
你不知道你忘記了什麼嗎？你操控艾倫給自己開膛剖腹的整個過程都被錄下了
是的，作為個體，有太多的事無能為力。
就像罪惡，就像腫瘤，就像那個集二者於一身的寄生怪物。
但，總有人與你守望相助，你並不孤單。
恰似法醫。
一方面，他是那樣地保護著自己的警察朋友。
另一方面，只要有可能，他就會記錄下現在的一切，錄音不會被忘記。
歷史，也就不會忘記。
這一集的結尾。
在錄音帶飛速旋轉的畫面之後，重又回到了開頭那條潺潺的小河。
每一片浪花，都彷彿是一片飛逝的靈魂。
寄託著人們的哀思。
但別忘了。
正是有了這些飛逝的浪花。
河流，才始終生生不息。
本日打工人：維倫紐瓦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