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編輯 | 王煒

口述 | 艾芬

武漢市中心醫院急診科主任艾芬，李文亮吹哨子的發哨人，曾以“老子就要到處說”而受到社會各界關注，這一次卻因自己右眼引發醫療糾紛再度成為關注焦點。

2020年12月31日，艾芬發微博稱自己右眼患白內障，在愛爾眼科醫院（以下簡稱愛爾眼科）接受治療。術後5個月，視網膜脫落，右眼近乎失明。她質疑愛爾因沒有做完整的術前眼底檢查，沒有發現她的眼底問題，不但導致後續麻煩，也讓她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

艾芬微博截圖

艾芬在接受經濟學家圈YOUNG財經電話採訪時說，因為相信愛爾眼科具有高科技先進裝置，以及熟人推薦，所以才去愛爾眼科就診，但事發後氣憤和驚訝於愛爾眼科的不專業、不規範、不負責，甚至連病歷都沒寫就想打發她走。

艾芬認為眼底是否變性，是眼科常規檢查，不難檢出，治療起來也比較容易。之所以愛爾眼科未做檢查，就是操作不規範，而且眼底檢查過程繁瑣耽誤時間。

艾芬右眼視網膜脫落近乎失明 圖由當事人提供

1月2日，愛爾眼科集團對媒體稱赴武漢進行調查。但調查過程卻更讓艾芬惱火：調查僅有3分鐘就給出結論？1月4日，艾芬在微博針對愛爾眼科的答覆，她寫道：

我今天只說一個點：

12月29日，我就眼部病情與武漢愛爾眼科醫院副院長王勇透過電話，王勇先在電話中說，在給我做白內障手術前，檢查了我的眼底，但只檢查了眼底中央，沒有檢查眼底周邊，未發現眼底變性。這屬於檢查不夠徹底，對此深表遺憾，願意道歉。王勇還表示，如果檢查徹底，發現了眼底變性，要不要、能不能做白內障手術，要看眼底變性的治療情況。

愛爾眼科醫院在12月31日作出的回覆 圖自愛爾眼科官方微博

在騰訊《稜鏡》的一篇《起底醫療風波中的愛爾眼科：兩個湖南人的“莆田式”發家史》中，作者寫道“

承包醫院科室，這一點上愛爾眼科的起步跟莆田系沒什麼不同。不一樣的地方是，愛爾眼科以高價值的裝置為投入點，而莆田系則習慣了老軍醫、一針靈的套路。

”

愛爾眼科是在受到原衛生部打擊“院中院”模式後，才不再偷偷摸摸進行科室承包，逐漸獨立出來的。愛爾眼科非常擅長營銷，招募業內專家，出任公司省級總院長，贏得患者和投資市場的好感。

從2013年開始，愛爾眼科為加強學術背景，與各高等學府合辦二級學院，此次為艾芬動手術的“武漢大學附屬愛爾眼科醫院”，正是2019年末武漢愛爾眼科醫院與武大合作共建的，同時是武大的眼科臨床基地。

1月4日下午，在艾芬微博回覆愛爾眼科後，我們跟她聊了聊這件事。

愛爾眼科醫院就艾芬一事給出的核查報告 稱艾芬右眼視網膜脫落與本次白內障手術無直接關聯

以下為當事人艾芬口述實錄：

（為什麼微博上只發出了一點證據？）因為我手上有好多證據，但是他們沒有一點認錯的心理，我為什麼要把證據都丟擲來呢？

他們說總部對這個事情很重視，但實際上只有愛爾眼科醫院的一個醫務科科長跟我打過一次電話，要我抽空到他們那裡去一趟。說給我看病。我說看什麼病？有個什麼好看頭？我去愛爾（10月24日視網膜脫落當天）找你們的時候，你們把我趕出來，讓我到自己的醫院去做手術。那個醫務科長愣了下，他說還有這回事情？那我們回去好好了解一下。我說你就回去好好了解，你瞭解清楚了再來找我。然後過了幾分鐘，他就跟我說他把整個事情瞭解清楚了。

所以我生氣的點是愛爾根本就是敷衍了事，做給外界看的，連我去愛爾治療的整個過程都沒了解清楚，就來找我。

這是什麼態度，3分鐘能夠把事情瞭解清楚嗎？你打電話你溝通寫東西，你要把整個我在那裡的治療過程、把我去你們醫院幾次的過程，詳詳細細地瞭解完，就用了3分鐘的時間？

他們用這種敷衍了事的態度來對待這個事情，我沒辦法跟他們認真。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來跟他敷衍，你要麼就認真談，我說你認認真真地查，從我艾芬開始跟你們工作人員聯絡直到最後我為什麼生氣？你都要把它好好地查清楚。

他們在微博上做出的回覆裡面，展示了三張照片，這三張照片我從來沒見過。2020年6月3號我複診的那一天，我在王勇院長的電腦裡，清清楚楚看到了我的白內障的照片，術前的照片顯示白內障程度很輕，王勇說算是中度吧。結果他們發出來的這些照片我別的看不懂，但術前那張明顯不是我的。

而且12月29日，

我向王勇索要術前檢查照片，對方說已經刪除了，現在病人那麼多不會留存太久。那你現在又公佈這張已經刪除過的“術前照片”，請問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並且12月29號我跟王勇的對話，有記者在場錄音了。

我在愛爾被帶著做各種各樣的檢查，給我感覺我什麼都查清楚了，都給我查了，醫院很負責，醫院儀器裝置服務態度都很好。但為什麼不查眼底，為什麼不做？不查眼底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查眼底要滴眼藥水，滴了就在那裡等，再滴再等再看，又費力又賺不到錢，哪有直接做手術週轉來錢快。

我5月26號做了手術，5月27號去複診的時候一個年輕醫生就說我可以走了。我說我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你不要給我寫個東西（病歷）嗎？這個時候他才給我補了一份病歷，否則我現在連這個病例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現在早就不能上班了，只能在家休養，等著眼睛慢慢恢復，幾個月後回醫院抽出矽油。這場手術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我怎麼上班呢？我在家裡連孩子都不能抱，家務活也不能幹。我的人生被愛爾眼科毀了，他們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在這裡要跟大家強調，到私立醫院看病，大家一定要留個心眼。我不是說要大家不去，你不要被他們什麼笑語笑言的態度給矇騙了，他們帶著你做這做，然後也先不繳費，你覺得他們真是態度好，比公立醫院好很多。

但是，希望你牢記，一定要按照這個正當的規章制度，就是規程流程做事情，比方說掛號，比方說看病，比方說開單子，比方說繳費，比方說再拿結果，然後再去找醫生再去開藥，一定要按照規章規程來，然後你做的什麼檢查一定要搞清楚，結果是什麼一定要問清楚，最後這些所有的資料一定要自己留在手上，這是最重要的。把病人的病看好，讓病人滿意，獲得最好的治療效果才是VIP。別的都是假的，對你笑、哄著你那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