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看理想編輯部 看理想
工作常常是疲憊的、重複的、缺乏意義和靈魂的，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點來自其他人的善意，都會成為日常的美好點綴。
而如果給予善意的人同樣是一位打工人，我們會覺得冰冷的世界中出現了一絲遙遙相望的火苗，原來有人與我們站在一起，盡力為彼此著想。
一個臺灣小哥的打工經歷，圖源網路
前一陣我們向看理想的朋友們發出徵集，想要知道大家是否有過類似“背刺資本家”的經歷，或者說，是否在不經意間感知過這樣的驚喜。
在收到的留言中，我們發現來自打工人的善意顯得有點獨特，它是在有限度的情況下對更大系統的反抗，儘管規則有時是冰冷的，還是有人選擇在可能範圍內默默地給予陌生人溫暖，幫助他們省錢——被散發出的暖意像是暗號，代表著打工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願你不論是給予的一方，還是接受幸運的那個，都能在這樣不事聲張的善意中，感受人與人之間的真摯聯結。
“接收幸運的瞬間”
01.
點亮好心情
@下大雨
去喜茶買冰淇淋，小哥說給我拉個大的漂亮的球。我開心了一整個上午。
@小寧
拿著500ml的杯子去買360ml的咖啡，結果被打滿了。
@迴歸外在宇宙
很久之前在北京五棵松麥當勞的甜品站買甜筒，阿姨給我打了三圈，一直到甜筒尖尖都彎了。我說，好多哇，阿姨說，領導讓她少打點，她不聽，就要多打一圈，然後樂呵呵地把甜筒遞給我。
@路飛四號
前幾天去絲芙蘭買面霜和香奶奶的洗面奶，櫃姐非常熱心，又介紹了當季新款香奶奶眼霜，我說有沒有小瓶裝的，她說沒有，但是可以給我剜一勺試用。接下來她拿了一個黑色的小容器，500多塊的眼霜剜了好幾勺。
看她只剩下星星眼，當時的感覺就是好開心！
@米開朗基葛
某天和幾個朋友散步累了，進一家便利店買了兩副牌開始鬥地主，店員把賣不完就要扔掉的烤腸、關東煮全送給我們了，吃得可開心。
@大蓓凪
有天中午太忙沒吃午飯，下午四五點去便利蜂買飯，我看都是中午沒賣掉的，問了一句，這些菜賣不掉今天就倒了嗎？店員說是。
那天我要了三份菜，店員只給我在訂單上打了兩個菜的價格，我拿著票去問他，他跑到倉庫裡去了，裝作在忙沒聽見。謝謝他讓我兩菜的價格吃上三菜！
@止言
有一次加完班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就到樓下的自選餐廳點菜。那時候我剛搬完家，剩的錢不多，規定自己每頓飯不能超過十五塊。
但那天我真的很餓，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點個雞扒。夾菜的阿姨給我夾了一塊之後，我打算挪去下個視窗了，結果她特意喊住了我，又多給了我一小塊。
本來那一陣工作不順利，覺得自己水逆。但遇到了這個阿姨，我好像還能挺一挺。
02.
默契
@這是暱稱
以前暑假每天都去游泳，游完出來總是會到門口的小店買酸梅汁喝。店員後來一看到我就會提前把酸梅汁拿出來，防止喝的時候太涼。
@麥慄
實習下班很遲了，到學校檔口基本都收攤了，只有我經常去的那家包子檔口還開著，但包子也賣完了。大叔給我衝了一杯甜醅子，說沒吃的了，先喝這個墊墊吧。
@安安
我是一個經常加班的打工狗，經常凌晨才回家。有一天很冷很冷，又忘記帶門禁卡，正準備叫保安的時候，保安大叔直接從他的小房子裡出來幫我開了門，笑呵呵地說：今天又是這麼晚啊！天冷！多穿點！
我一邊感慨晚歸到竟然都被保安記住了，一邊發現那一刻星星都好像更亮了。
@連連
常常去包子店買早餐但是從來沒和阿姨寒暄過，某天早上她冷不丁問我，今天怎麼這麼晚？其實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在她店裡買早餐，她記住我的那一瞬間我好感動啊。
@Hachiie
外賣的預設備註是“不吃香菜謝謝”，點咖啡的時候忘記取消了，結果咖啡店員在小票上把我的備註圈出來，並手寫回復了“哈哈”。
之後每次點這家店的咖啡我都會備註點什麼，比如“早上好呀”“祝你開心”，也每次都會收到店員不同的手寫回復，像是小暗號一樣，看到會很開心。
打工人心累的時候，就需要一杯可可愛愛的咖啡吧！
穿越歲月的力量
@亂步好多魚
幾年前我從長沙飛重慶，因為當時吃素，在機場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餐館，但實在很餓就進了一家牛肉麵館。
那天負責點餐的是位小姐姐，她戴著口罩問我吃什麼，我說，紅燒牛肉麵吧，但不用給我放牛肉，我不吃葷，錢你照原價收就好。小姐姐想了一下說，“我給你煮碗素面吧，六塊錢”。接著她摘下口罩衝我笑，“不要告訴別人哦”。
我記得當時那碗麵原價好像要三十多，正常情況下六元肯定是吃不了面的，更何況這原本也不在他們選單裡。
我連連給她說了謝謝，至今想起也覺得無比溫暖，真的感謝她，希望這位小姐姐一切都好，天天都有那樣的笑容。
@毛球吖、
在醫院精神科候診室做性格量表，做到抑鬱量表的時候突然被題目問哭了，好不容易做完，去分診臺護士姐姐那裡拿複診號的時候，護士姐姐說，複診3號哦，別哭了，都會好起來的。
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影響，但是對於當時單獨就診的我來說，這句話太重要了，嗯，都會好起來的。
@號不外
前年有一次工作遇到問題，整個人很喪。下班後去一個小店買麻餈，小哥看到我很喪的臉說，“今天很辛苦吧？”我說“是的”，他接著從旁邊的盒子偷偷塞給我兩個鹹蛋黃餅乾說，“你今天超可愛的”。
我每次回想起來都想哭。
@斑馬
初中時喜歡吃食堂的紅燒雞翅，有時候下課晚了跑去排隊，打飯的姐姐總會留一個給我。某天食堂姐姐突然說明天她就走了，以後買雞翅早點來。
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但我還記得。
@-Kahvia
只是買了點東西（沒有達到消費標準），就送了我一條毛巾，我用到了現在。
04.
秘訣
@花律
公司飯堂是固定三肉一菜，我因為挑食經常只打兩個肉，打飯的叔叔阿姨發現後就總會多打一勺給我，別人一勺我兩勺，別人一個雞蛋我兩個……
大概是因為我平時都會主動跟叔叔阿姨打招呼吧，打工人要笑對生活，這樣生活就會報之以肉。
@汶恩
每逢節日點咖啡的時候，我都會在備註上寫一句節日祝福。那天是困到哈欠連天的週一，也是被撒狗糧的情人節，我又隨手備註了“情人節快樂”，沒想到，被店員小哥投餵了一個大福！
05.
學會珍惜
@CiCi
高中時候食堂的一位打飯大叔巨捨得給菜，從來不抖勺，他打的還是價位更高的菜。每次他檔口的佇列都好長。幾周後，他被調往了便宜菜檔口，離食堂經理最近的位置。
@哀鳴思戰鬥迥立向蒼蒼
經常去一家店買咖啡，習慣坐在吧檯那裡喝，有一次和同事閒聊的時候說今天的咖啡有點淡，被店員聽到了。再後來，店員每次都給會我多加一杯濃縮，心照不宣，好感動。
後來我腳傷了一個月，沒上班，等我上班去喝的時候，已經不是我的咖啡師了。
工作與學習的動力
@劉金
在悉尼gap year期間，計劃把幾家心水很久的精品咖啡館都喝遍。有一次在一家店喝咖啡，不知道還有一個小時就打烊了，結果準備結賬的時候，服務的姑娘說結賬機器已經關了（其實還有半小時才正式關店門），這杯請你了。
我當時還挺不好意思的，中途店員都沒因為快要打烊了而催我付錢，於是暗下決心要常去那家店喝咖啡，也算是小小的回報。
後來還有一次也是在快要打烊的時候，店員又送了我一塊甜品。她說，快閉店了還沒賣完，大家都分一分吧！
一個人在南半球好像也沒那麼孤獨了！
@fycccc
夜晚在咖啡廳學習餓了，問店主能不能在他們家店訂外賣，結果他說本來要關店的，既然你的論文沒寫完，就延遲關店一小時吧。老闆還炸了薯條雞塊送我。
真的真的超級超級感動，接下來我寫論文的時候從沒這麼認真過。
@綠蟻與魚
大清早，我坐在長凳上發呆，打算觀察下太陽在陰天的執行軌跡。
這時，隔壁的小姐姐問我可不可以品嚐一下她做的拿鐵。非常願意好嘛！這是我的榮幸啊。
小姐姐說她是學徒，每天除了給顧客做，還可以做幾杯用作練習。其實我幾乎不喝咖啡，但還是細細品嚐了起來，並且自然地跟她聊起了天。
好神奇，在這樣的環境裡，放下戒備，只是跟大家隨意聊聊，我卻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樂和滿足感。感謝書店收留了我這個被職場傷害的打工人。
普通社畜的抱團取暖
@Helinaaaaaa
目前這份工作強度很大，經常無法正常午休。在家辦公以後，工作與生活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加班也是常事。
一天中午，同事在線上給我打電話。我問他：“咋啦？需要什麼嗎？”，他說：“我看你一直沒午休，所以給你打個電話，我們就把通話這麼晾著，你趁機去休息摸個魚吧。”
公司用Microsoft Teams作為線上交流軟體，通話的時候狀態就會顯示in a call，那麼其他人不會打進來，領導也會覺得我們一直忙著呢。
工作永遠做不完，讓我們抱團取個暖。
@廢話大王
第一次實習，在樓道碰到其他實習的姐妹，那時我還不太熟悉她，但還是加了微信，結果被拉入打工人群，然後解決了本社恐一個人去食堂吃飯的尷尬。
@眠眠珂
第一次做場記打板子喊了一天，同事遞過來一杯溫水：“做場記很廢嗓子的，喝口水吧。” 當時心都化了。
@人類觀察員261號
有一次晚上加班，只有我和一位同事了，她事情已經做完，在等我做好事情一起下班。她說，深夜女孩子一個人加班不安全。
08.
我宣佈，善意將會被傳遞
@Moritina
幾天前出門辦公，從咖啡店騎車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外賣員叫住，不由分說地送給我一雙手套，原因是那天氣溫很低而他感覺我不戴手套一定很冷。
當時印象很深的一句話就是“你別看我送這單還有限時，就算這樣我也要停下來給你拿一副手套，我孩子也像你這麼大，你們年輕人總是不看天氣預報。”
儘管我強調著家並不遠，但還是被他的堅持打動，我提出要將手邊的糕點送給他和他的孩子作為謝禮，但他拒絕了。再抬頭，他已經消失在人頭攢動的街頭。
我還儲存著他送的那雙手套，儘管它大的並不適合日常穿戴。作為一名還在讀書的大學生，我時常會對自己的所學感到迷茫，面對未來的無力讓我不知道某些堅持是否還有意義，但也正是如外賣小哥這樣的普通人和他們帶給我的善意讓我一遍又一遍地確信自己的價值。
這種珍貴的聯絡時刻提醒著我，我們也許無法扭轉結構性的困境，但卻可以成為彼此生命中一點明亮的星光，互助著走過這些艱難但還算不錯的日子。
@yansuiii
高中有一次上學的時候，沒趕上校車，但那天我口袋裡面也沒有錢，回家再取錢就一定會遲到。一個計程車叔叔看我穿著校服，應該是猜到怎麼回事，就說孩子上來我幫你追校車。我說：“叔叔我沒錢”。
那個叔叔說了一句讓我至今印象深刻的話：“叔叔家有個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今天幫了你，我也希望以後我孩子在外面也有人可以幫他”。
“打工人的第一視角”
09.
身藏功與名
@假牙
我是房地產從業者，開盤的時候，給客戶辦理購房手續，我都會讓客戶把每一份檔案看清楚。如果有人不看直接籤，我會提醒他一定要仔細看完檔案再簽字。
因為有的人法律意識真的很薄弱，我就盡力提醒一下吧。
@說不出口音
我在機場停車場上班，很多老人會向我問路。我會很耐心地告訴他們怎麼走，幫助他們打車，或者教他們怎麼用手機操作。
之前有一個老太太要在機場倒機，她給她兒子打電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就和她兒子解釋，最後把老太太送進了航站樓。
還是很有滿足感的，一句謝謝就足夠了。
@鈕祜祿張翼德
儘量給孩子們期末考試都打分高高的，人稱閱卷大善人。
@曉姝
為技校的學生上好每一節課，因為不想那些孩子荒廢了自己的時間，並不是上了技校就沒有前途。
@貓啊貓啊
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時候，正好店裡在辦一個滿減的活動。有個客人買了一百多的零食，按照規則一起買單隻能減10元，但是如果分開買單，每單金額達到要求就可以滿減。
於是我跟客人說可以分開買單，客人最開始也是雲裡霧裡，但也信任我，最後我幫ta大約省下40多元。
因為我對商品熟悉，所以並不會耽誤後面的人買單，而且我想，如果有人能在買東西的時候被省下一些錢來，大概會感覺不錯。
10.
平凡生活裡的光
@沒公仔送公仔
我在遊戲廳的拋波池工作，遊戲規則是拋中了就送公仔。有的客人花了幾十塊都沒有中一個，有時候我會送她們一個小小的，雖然只是三四塊錢就可以買到的小小公仔，可是她們會很開心，彷彿也中了大獎。
@不如就叫我周好看吧
我去給中獎使用者寄活動禮品，禮品就是一箱箱飲料，快遞小哥在清點數量的時候說多了一箱，我擺擺手說您留著吧，我懶得拿回去了。
其實我是故意多拿一箱的，大冷天的在外面跑太辛苦了，請人家喝箱飲料不過分吧？
@步履不停
我是日餐壽司師傅，不忙的時候都會送客人東西。有些同事都覺得我瞎巴結客人，浪費食材。但下班前他們倒當日所剩的壽司米，一盆半盆的眼睛都不眨……
@愛笑的凱茜
讀大學的時候做兼職，在餐廳給顧客撈麵條的苕子。牛肉麵我都會給別人撈一大勺牛肉，雞雜麵我也撈一大勺雞雜。好多人說牛肉麵的牛肉多到吃不完。後來老闆就來罵我，但我還是很開心。
@Shinji____
我朋友是空乘，之前她說過，每一杯在飛機上經她手的飲料都會倒八分滿以上，讓我們稱呼她為飲料俠。
@Criscoul
以前在蜜雪冰城打工的時候，碰到一對很懂禮貌的情侶，店裡人多吵鬧，但他們只是安靜地排隊，不時對視甜蜜一笑。我暗自決定給他們加料，最後雪頂咖啡蓋不住蓋子了，還好人家也沒介意。
雖然我心有餘悸，擔心老闆找我。
@胡一刀
大學時候在食堂餐廳兼職打飯員，每次有同學要西紅柿雞蛋我都會多打一些雞蛋，後來才知道有些人就喜歡吃西紅柿。
尾聲.
學者楊照曾在看理想節目《你好，馬克思先生：資本論及其創造的世界》中說，“虛假意識是，你不知道作為一個勞動者，自己真正的利益在哪裡，你倒過來認同了資本家，或資本家所創造出來的，上層結構所給予你的一套價值”，從而“不覺得有其它可能性”。
而來自打工人之間的善意之所以動人，恰恰在於它體現出了另一重可能——人努力跳脫出傳統的工作邏輯，不再只是按照冰冷的程式行動，更多人性的部分被展現出來，我們能夠透過合理發揮主觀能動性，探索更積極、自主的工作模式。
每一個日常生活中的微小善意，不僅濃縮著平凡打工人的智慧，更是代表著大家對龐大系統的無聲反抗，“普通人要站在一起，互相幫助”。
在《弱者的武器》中，作者詹姆斯·斯科特寫道，弱者的反抗“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路，通常表現為一種個體的自助形式，它們避免直接地、象徵性地與權威對抗”。
但也正是這些“平淡無奇卻又持續不斷的鬥爭”，撕開了沉悶而被動的生活幕布，光線與希望同時湧入，我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尚有選擇的權利，能夠在身邊用一個個小的行動構築溫暖與美好。
珍惜每一點善意吧，那是普通人試圖傳遞的光
編輯、撰文：汁兒
監製：貓爺
配圖：《風平浪靜的閒暇》《短劇開始啦》
《深夜食堂 東京故事2》《四重奏》
《未生》《重版出來！》
頭圖：《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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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今天去買薯條，被“麥當勞俠”眷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