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4日,世界巡演彩排,最後一夜。
在《Earth Song》(地球之歌)的尾聲中,Michael Jackson輕輕吟唱,揮手謝幕。
這一揮,卻是永別。
十幾個小時後,流行天王,人間落幕,《地球之歌》,終成絕唱。
彩排最後,MJ安排了這樣一段旁白:
“這顆星球病了,如果現在不去解決便無法挽回。一切要從我們開始,是我們……”
“我愛你們。”
我想,塵寰若有天使,必是他的模樣。
25年前,《地球之歌》橫空出世,震撼了流行歌壇,也改寫了無數人生。
尼克·布蘭特(Nick Brandt)便是其一。
1995年,尼克成為《地球之歌》的MV導演,這是他第5次和天王MJ合作。
尼克與MJ/《Childhood》MV
這一年,他才29歲,在導演圈風頭正盛,前途無限。
6周的拍攝,他和MJ跋涉亞馬遜、克羅埃西亞、坦尚尼亞,最後在紐約一片玉米地呼風喚雨。
MV火得一塌糊塗,格萊美提名手到擒來。
但尼克,笑不出來。
MV面世後一週,拍攝的那片亞馬遜雨林被當地人夷為平地、東非的大象慘遭盜賊獵殺。。。
MV中的大火,是在紐約一片商用玉米地裡搭的景
尼克無法接受這個噩耗,30歲那年,他消失了。
4年後,他重回紐約,留下一句:退出導演界。
轉過身,尼克扛著一部 Pentax 67 II相機,跑去了東非。
“地球每天都在凋零,我要見她最後一面。”
沒有長焦細鏡,不見色彩斑斕,在尼克的鏡頭裡,自然變成一部黑白電影。
2001年,他的《在這地球上》(On This Earth)影集破土而出,驚豔世人。
在居里的印象中,野生動物攝影大多數是“描鳥獸之繁色,聚山野之曠麗”,但尼克要拍的,是動物的尊嚴。
狂風低勁草,雄獅颯鬃毛,這是國王,在巡視他的領土。
曠野千里,白日浮雲,長頸鹿或立或臥,相顧無言。
無邊草浪,一樹獨擎,獵豹危立其上,尾稍曲,身欲動,眺望前方——
那是今夜的大餐。
葉海濤濤入雲,水波粼粼映天,圓滾滾的河馬先來一場暢泳,再玩一場泥浴。
但尼克最獨寵的,是大象。
浩大的象群,踏塵破石,啼聲震天,尼克說:“這是大象的《出埃及記》。”
一隻小象躲在媽媽的懷裡,探頭與尼克對望:“媽媽不給我和你玩。”
母象每5-7年才能生一個小孩,懷胎長達22個月,而很多小象,甚至熬不過一個旱季。
“這是他們的故事。”尼克說。
在這些照片中,野生動物才是這片森林的主人,而人類,不過是有幸造訪的來客。
尼克在影集裡寫到:
多年來,作為一名導演,我無法表達對自然世界的感受,倍感沮喪。但在坦尚尼亞,我意識到作為一名攝影師,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術語、自己的語言。
去經歷,去相遇,去深愛。
2002年,尼克和妻子奧拉 · 布雷迪(Orla Brady)在肯亞山區舉行了婚禮。
沒有來賓,沒有筵席,連結婚照都不拍,山風作證,綠野為盟,向著森林說我願意。
婚後,妻子鼓勵尼克:“你該開始新的旅程了。”
2005年,再臨故地。但尼克見到的不是久別重逢,是物是人非。
象群的數量明顯減少了,舉目荒蕪,沙塵滾滾。
大象女王領著部族尋找水源,一邊前行,一邊減員。
幾個月後,他們終於在一個水窪處停了下來。大象如同一座荒山,垂下鼻子,立在天地間。
回頭看時,浩浩象群,所剩寥寥。
“看到伊戈爾(大象)的時候,我不感興奮,只覺得孤獨。”尼克失落地說。
2年後,大象伊戈爾被獵殺,子彈破顱,一槍斃命,巨大的象牙連根鋸下。
後來,尼克把這個系列命名為《失落之影》(A Shadow Falls)。
森林的王者,依然逆著疾風,眼前的國度,不復昨日欣榮。
一棵老樹將傾未傾,方圓十里蒼風矮草,只餘孤清。
飛沙走石,黑雲壓境,龍捲風咆哮而來,兩隻長頸鹿走走停停,一步三回頭。
土地龜裂成樹葉脈絡,一隻鴕鳥蛋被遺棄,孤零零見證日出。
據說,被遺棄的鴕鳥蛋都不是受精卵,所以,這裡不會孵化新生命。
“這些照片是我對這些美麗生物的輓歌,對這個痛苦而美麗的世界的輓歌,這個世界正在我們眼前,悲慘地消失。”
尼克回憶昨日,無處話淒涼。
第三個系列幾乎是接連面世的,正如尼克所言:“自然毀滅得太快,連快門都留不住。”
他依然堅持用膠片相機,35 毫米和100 毫米兩支鏡頭,不能自動對焦,每卷只能拍十張。
“大自然已經足夠完美,不需要修片和後期。”他回答道。
這一次,鏡頭前的大自然,滿目殘沙,一途傷憾。
這裡,大象細嗅同伴失去象牙的骸骨,無聲哀悼,默然彌撒。
這裡,獅子瘦的形銷骨立,四周寸草不生。人與動物,對望無言。
山坡上,人類將獵殺的動物頭顱製成戰利品,高高掛起。
在厚厚的密雲下,這一切顯得殘忍又悲涼。
國王,你的王國呢?
在東非大裂谷之東,尼克見到了被稱為“石化之湖”的納特龍湖。
這是一個PH值10。5、溫度50℃的內陸湖,周圍制鹼工廠林立,汙染日益加劇。
最讓尼克震撼的,是湖邊的屍體。
這些鳥雀扎入湖中,被濃鹼蝕幹,尼克將它們擺在湖面上,拍一張遺照。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納特龍湖平靜如鏡,這些飛鳥看著湖水,以為是天空。
也是這一年,尼克建立了“Big Life基金會”,這是東非第一個跨國界反盜獵行動的組織。
他叫來護林人,拍了幾張照片。
其中一張,是22名護林人手持被盜獵大象的象牙,沿隊而立。
“這是我對大象的葬禮。”
4年前,同樣地點,他拍過一隊象群,剛好是22頭。
最後,尼克給作品集起名:《橫穿瘡痍之地》(Across The Ravaged Land)。
十年,三部曲,連起來是一句悼詞:
在這地球上,失落之影,橫穿瘡痍之地。
“非洲之所以是非洲,是因為有動物在那裡生活”,十年一顧,尼克對著鏡頭說。
2014年,尼克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把這些動物帶回了故土。
他把動物的照片製作成1:1的展板,拖回棲息地,魂歸故里。
平原變成垃圾場,綠草化作塑膠罐。
身後的山脈連成一線,昨日的犀牛永別原野。
森林之王巡視他的國土,只有一片採石場。
大象和挖掘機臨水照影,遠處的工廠濃煙四起。
這組照片的名字叫做《永繼的塵土》(Inherit the Dust )。
“如果人類繼續這樣下去,我們的後代能繼承的,就只有這個星球悲傷的塵土。”尼克慨嘆。
為自然拍了18年黑白照的尼克,去年,終於上了顏色。
大象、犀牛、斑馬統統現身,和人類共處一室。
但這一切,都是P的。
尼克先在現場設定攝影機,待動物走入鏡頭,然後再把人類和動物P在一起。
白是全反射,黑是全吸收,加上中間的一切,便是整個世界。
我們的世界,未來的世界。
這組圖片,最後命名為《空無一物的世界》。
尼克今年已經54歲,他說:“我不信上帝,也不信有來世,我只在乎眼前的生命,和地球的未來。”
25年前,尼克和MJ拍的《地球之歌》,有一個美好結局。
大象長出象牙,斑馬重回平原,河水變得清澈,森林枝繁葉茂。
但我們知道,與其奢望時光倒流,不如避免悲劇重演。
這個星球絕非是人類獨享的,人類也絕非是上帝唯一的孩子。
萬物生,萬物滅,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
時隔多年,MJ最後的“遺言”猶在耳邊:
“如果我們現在不去行動,這個世界便無法挽回。”
是我們,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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