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傳奇：老馬識途出死地，桓公兵定孤竹國

孤竹國主答裡呵在無棣城中，不知齊兵來往的訊息，差小番到卑耳溪中打聽，只見滿溪俱是竹筏，兵馬紛紛而渡，慌忙報知城中。答裡呵大驚，即令黃花元帥率兵五千拒敵。山戎主密盧道：“俺在此無功，願領速買為前部先鋒。”

孤竹大將黃花元帥道：“你是屢敗之人，難與共事！”說完，自已跨馬走了。

答裡呵對密盧說：“西北方向的糰子山，是東來的要道，麻煩賢君臣把守，就便接應，俺這裡隨後也到。”

密盧口雖應諾，卻怪黃花元帥輕薄了他，心中頗有不悅之意。

黃花元帥兵還未到溪口，便遇了高黑前隊。兩下接住廝殺。高黑戰黃花不過，正待要走，王子成父已到。黃花撇了高黑，便與王子成父廝殺，大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後面齊國大軍俱到，公子開方在右，豎貂在左，一齊捲上。黃花元帥心慌，棄軍便走，五千人馬，被齊兵掩殺大半，餘者盡降。

黃花元帥單騎奔逃，將近糰子山，見兵馬如林，都打著齊、燕、無終三國旗號，正是賓須無等涉水而渡，先佔據了糰子山了。黃花元帥不敢過山，棄了馬匹，扮作樵採之人，從小路爬山得脫。

齊桓公大勝，進兵到糰子山，與左路軍馬做一處列營，再議徵進。

話說密盧引軍剛到馬鞭山，前哨報道：“糰子山已被齊兵所佔。”只得就在馬鞭山屯紮。黃花元帥逃命至馬鞭山，認做自家軍馬，投入營中，看到的卻是密盧。

密盧道：“元帥屢勝之將，為何單身至此？”黃花羞慚無比，索要酒食而不得，只給炒麥一升；又索要馬騎，只給漏蹄之馬。黃花大恨，回至無棣城，見答裡呵，請兵報仇。答裡呵道：“吾不聽元帥之言，以至如此！”

黃花元帥道：“齊侯所恨，只是令支山戎。今日之計，只有斬密盧君臣之首，獻於齊君，與之講和，可不戰而退。”

答裡呵說：“密盧途窮而投我，如何忍心出賣？”宰相兀律古進言：“臣有一計，可以反敗為勝。”答裡呵問：“何計？”

兀律古道：“我國之北有一地，名曰旱海，又謂之迷谷，乃砂磧之地，一望無水草。從來國人死者，棄之於此，白骨相望，白晝常見鬼。又時時發冷風，風過處，人馬俱不能存立，風中人毛髮輒死。還有風沙颳起，咫尺不辨。若誤入迷谷，谷路紆曲難認，急不能出。兼有毒蛇猛獸之患。如若有一人詐降，誘齊軍至彼地，不須廝殺，保管死亡十之八九。吾等只需整頓軍馬，坐待其敝，豈非妙計？”

答裡呵道：“齊兵怎樣才肯至迷谷呢？”

兀律古答：“主公同宮眷暫時躲進陽山，令城中百姓，俱往山谷避兵，空其城市。然後，派詐降之人告訴齊侯，只說，‘吾主逃往砂磧借兵了。’彼必來追趕，便中吾計了。”

黃花元帥欣然願往，便交給其騎兵千人，依計而行。黃花元帥在路上考慮：“不斬密盧之首，齊侯如何肯信？假使我成功了，主公亦必不加罪。”於是，到馬鞭山來見密盧。

密盧正與齊兵相持未決，且喜黃花救兵來到，欣然出迎。黃花元帥出其不意，即於馬上斬密盧之首。速買大怒，抄刀上馬，來鬥黃花元帥。兩家軍兵，各助其主，自相擊鬥，互有殺傷。

速買料不能勝，單刀獨馬，直接逃至虎兒斑營中投降。虎兒斑不信，命軍士縛而斬之。可憐令支國君臣，只因侵擾中原，一朝俱死於非命，豈不哀哉！

黃花元帥吞併了密盧之眾，直奔齊軍，獻上密盧首級。備言“國主傾國逃去砂磧，向外國借兵報仇。臣勸之投降不聽。今自斬密盧之首，投於帳下，乞收為小卒。情願率本部兵馬為嚮導，追趕國主，以效微勞。”

齊桓公見了密盧首級，不由不信。即用黃花元帥為前部，引大軍進發，直抵無棣，果然是個空城，益發信其言為不假。

齊桓公深怕答裡呵去遠，只留燕莊公一支軍守城，其餘盡發，連夜追襲。

黃花請先行探路，桓公命高黑同行，大軍繼後。已到砂磧，桓公催軍速進，行了許久，不見黃花訊息。看看天晚，但見白茫茫一片平沙，黑黯黯千重慘霧，冷悽悽數群啼鬼，亂颯颯幾陣悲風。真個寒氣逼人，毛骨俱悚；狂飆刮地，人馬俱驚；軍馬多有中惡而倒地。當時桓公與管仲並馬而行。管仲對桓公說：“臣久聞北方有旱海，是極厲害的地方，恐怕此處便是，不可前行。”

齊桓公急命傳令收軍，前後隊已自相失。帶來火種，遇風即滅，吹之不燃。管仲保著桓公，調轉馬頭急走，隨行軍士各各敲金擊鼓，一來以遮蔽陰氣，二來使各隊聞聲來集。只見天昏地慘，東西南北，茫然不辨。不知走了多少路，且喜風息霧散，空中現出半輪新月。

眾將聞金鼓之聲，追隨而至，屯紮一處。挨至天曉，計點眾將不缺，止不見隰朋一人。其軍馬七斷八續，損折無數。所幸隆冬閉蟄，毒蛇不出；軍聲喧鬧，猛獸潛藏；不然，真個不死帶傷，所存無幾矣。管仲見山谷險惡，絕無人行，急忙命令尋路出去。奈何東衝西撞，盤盤曲曲，全無出路。齊桓公心下早已著忙。管仲進言：“臣聞老馬識途，無終與山戎連界，其馬多從漠北而來，可以讓虎兒斑選擇老馬數頭，觀其所往而隨之，便可得路。”

桓公依其言，取老馬數匹，縱之先行，委委曲曲，遂出谷口。

再說，黃花元帥引齊將高黑先行，直走陽山一路。高黑不見後隊大軍來到，命黃花元帥暫停前進，等候大軍一齊進發，黃花只顧催著趕路。高黑心疑。勒馬不行，被黃花綁執，來見孤竹主答裡呵。

黃花元帥瞞過殺密盧之事，只說“密盧在馬鞭山兵敗被殺，臣用詐降之計，已誘齊侯大軍，陷於旱海。又擒得齊將高黑在此，聽憑發落。”

答裡呵對高黑道：“汝若投降，吾當重用。”高黑睜目大罵道：“吾世受齊恩，安肯臣服汝犬羊類？”又罵黃花：“汝誘吾至此，吾死不足惜，吾主兵到，汝君臣國亡身死，只在早晚，教你悔之無及！”

黃花大怒，拔劍親斬其首。答裡呵再整軍容，來奪無棣城。燕莊公因兵少城空，不能固守，令人四面放火。乘亂殺出，直退回糰子山下寨。

再說齊桓公大軍出了迷谷，行不十里，遇見一支軍馬。命人去打探，原來是公孫隰朋。於是，合兵一處，直奔無棣城。一路看見百姓扶老攜幼，紛紛行走。管仲使人問之，答曰：“孤竹主逐去燕兵，已回城中，吾等曾躲避至山谷，如今亦迴歸鄉井。”

管仲道：“吾有計破敵了！”於是派虎兒斑選心腹軍士數人，假扮做城中百姓，隨著眾人，混入城中，只待夜半舉火為應。

虎兒斑依計去後，管仲派豎貂攻打南門，連摯攻打西門，公子開方攻打東門，只留北門給他做逃路。卻命王子成父和隰朋分作兩路，埋伏於北門之外，只等答裡呵出城，截住擒殺。管仲與齊桓公離城十里下寨。

斯時，答裡呵剛救滅城中之火，招回百姓復業。一面命黃花元帥整頓兵馬，以備廝殺。

是夜，黃昏時候，忽聞炮聲四舉，報言“齊兵已到，將城門圍住。”

黃花元帥不意齊兵即至，大吃一驚，驅率軍民，登城守望。延至半夜，城中四五路火起，黃花派人搜尋放火之人。

虎兒斑率十餘人，徑直至南門，將城門砍開，放豎貂軍馬入來。黃花知事不濟，扶答裡呵上馬，覓路逃走。聞北路無兵，乃開北門而去。行不二里，但見火把縱橫，鼓聲震地，王子成父和隰朋兩路軍馬殺來。開方、豎貂、虎兒斑得了城池，亦各統兵追襲。

黃花元帥死戰良久，力盡被殺。答裡呵為王子成父所獲。兀律古死於亂兵之中。至天明，迎接桓公入城。

齊桓公數答裡呵助惡之罪，親斬其首，懸之北門，以警戎夷，安撫百姓。戎人言高黑不屈被殺之事，桓公十分嘆息，即命錄其忠節，待回國再議卹典。

燕莊公聞齊侯兵勝入城，亦自糰子山飛馬來會。稱賀已畢，齊桓公道：“寡人赴君之急，跋涉千里，幸而成功。令支、孤竹，一朝殄滅，闢地五百里。然而，寡人不能越國而佔有，將請周王增加君侯的封地。”

燕莊公道：“寡人借君之靈，得保宗廟社稷足矣，怎敢期望增加封地？只有君侯能建置。”

齊桓公道：“北陲僻遠，若再立夷種，必然復叛，君其勿辭。東道已通，盡力繼承先召公之業，貢獻於周，長為北藩，寡人也會因施惠而感榮光了。”燕莊公這才不敢推辭。

齊桓公即在無棣城大賞三軍，以無終國有助戰之功，命以小泉山下之田賜之，虎兒斑拜謝先歸。

齊桓公休兵五日而行，再渡卑耳之溪，於石壁取下車輛，整頓停當，緩緩而行。見令支一路荒煙餘燼，不覺慘然，對燕莊公說：“戎主無道，殃及草木，不可不戒！”

鮑叔牙自葵茲關來迎，桓公道：“餉饋不乏，皆大夫之功也。”

又吩咐燕莊公設戍葵茲關，便將齊兵撤回。

燕莊公送齊桓公出境，戀戀不捨，不覺送入齊界，去燕界五十餘里。桓公曰：“自古諸侯相送，不出境外。寡人不可無禮於燕君。”

於是，割地至所送之處賜燕，以為謝過之意。燕莊公苦辭，齊桓公不允，莊公只得受地而還。在其地築城，名曰燕留，言留齊侯之德於燕也。

燕自此西北增地五百里，東增地五十餘里，始為北方大國。諸侯因桓公救燕，又不貪其地，莫不畏齊之威，感齊之德。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