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不換

有這麼一個人。

他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有他的傳說。

十幾年前，因涉嫌內幕交易，他從中國首富淪為階下囚，但鐵窗之外，依然不乏眾多簇擁者對他的功績津津樂道。

這個人就是中國家電零售業的創始人，國美老闆黃光裕。

去年2月16日，黃光裕出獄，重掌國美。市場積攢已久的期待，瞬間爆發，國美股價當天大漲33%。

不久，他就立下軍令狀：

力爭用未來18個月的時間，使企業恢復原有的市場地位。

壯士斷腕，好一副英雄氣派。

然而一年時間轉眼過去，國美不僅沒恢復元氣，股價還從最高位跌去了80%。去年半年報顯示，國美淨資產不足30億，資產負債率高達95。6%。

那麼昔日商業鬼才，在商場上翻雲覆雨的老黃為何說話不靈了？

01

重掌國美，黃光裕的第一場戰役就是“線上營銷”。

他表示，國美體系內積累了超過2億使用者，許多都線上下“沉睡”，如果把他們搬到線上，將爆發巨大能量。

至於如何搬，黃光裕稱：

中國人有一個比賽邏輯，很多事情都需要去比一下，有比較才有象徵意義。

經過重重設計，“真快樂”APP（原國美線上APP）上線了新的板塊：“樂”。

官方或商家發起挑戰賽，使用者透過釋出短影片來參賽，點贊最多的，有機會贏取獎勵。

活動上線後，國美開始大力宣佈自己的“戰績”。

去年618期間，“真快樂”APP稱日均活躍量，同比增長189。11%。今年1月，國美零售CFO方巍更是對外宣稱，“真快樂”月活增長到7000萬。

7000萬是什麼概念？拳打天貓，腳踢唯品會，基本除了淘寶、拼多多、京東三巨頭外，無人能敵。

隨後，市場傳來鋪天蓋地的質疑聲。

有細心人專門統計了一項資料，目前“真快樂”上最熱門的挑戰賽之一，海爾“新年家新意”，頭榜短影片才十幾個贊。其他一些所謂的“熱門”比賽，點贊甚至是個位數。

網際網路世界，這麼玩資料的，國美是頭一次。

新活動點贊數極少，商家的投訴倒是挺多。

為了鼓勵商家參與，“真快樂”搞了個“千萬獎金等你來瓜分”比賽，總獎金1000～2000萬元，由前一百名的商家共同分得。

有商家排在前20名，理應拿到獎勵，結果兩個月後，一分錢沒收到，客服含糊其辭，來回踢皮球。

更令人惱火的是，官方還要他自己掏錢，把獎勵按時派給參賽使用者。他在網上控訴：國美利用參賽方，設了一個騙局。

國美對待商家的態度，在黃光裕入獄前就已經顯露。

那時候，國美是零售老大，經常拖欠供應商的賬款，以此擴大規模。董明珠直言，沒有供應商敢得罪黃光裕。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黃光裕入獄的那十年，零售市場已從線下搬到了線上。

而在線上，商家跟平臺是“水和舟”的關係。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02

“真快樂”上線後，商家不快樂，員工也鬧心。

為了讓銷量資料更好看，國美強制員工刷單。

在職員工身上都要背指標，在“真快樂”上買東西做好評，然後再走報銷。

結果，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些錢要麼視情況返還，要麼往後拖欠。

有員工只好將砸到手的產品，轉賣出去，還有的實在受不了，在“真快樂”官微下留言：

能不能不要再讓自己的員工買單了，賣不出去為什麼要讓員工自己花錢。

馬上，留言被官微刪除，該員工也被拉黑。

國美對員工的“狠心”，不是一次兩次。

去年11月16日，網上爆出“國美處罰上班摸魚的員工”。

姓名、部門、辦公區，甚至在網易雲音樂上聽了20個G的音樂，都被公佈了出來。

這就好比被扒掉了內褲，毫無隱私可言。

某知情人透露，員工摸魚，行政部本來只是打算批評教育，結果被黃光裕知道了，一切變成了從重處罰。

從那開始，國美幾乎每個月都會開展這種行政檢查，還新增了崗位“監察員”。

他們的任務就是巡視各個樓層，監督員工在辦公中有沒有違規，即便是抽電子煙也會被逮住扣分。

還有內部員工在脈脈爆料，國美技術業務服務中心每天要強制工作12小時，並且擅自扣員工30%工資。

這讓老金想到，在19世紀的紡織工廠裡，女工被監控著拼命踩縫紉機。

在入獄前，黃光裕在江湖上有一名號——“屠夫”。言外之意，他對待供應商不手軟，對待員工也不心慈。

一個已經離職的國美高管表示，此前談到是否應該給員工發期權時，黃光裕態度鮮明：

不能給員工太多錢，否則他們就不幹活了。

如此看來，絕非虛名。

網際網路圈流行一個說法：

當一家企業開始抓紀律、盯考勤時，說明企業正在走下坡路。

事實就是如此。

根據《2021 年上半年中國家電市場報告》，去年上半年京東以 32。21%的份額居於榜首，蘇寧易購位列第二，佔比18。87%，天貓緊隨其後為14。79%，國美電器僅為 5。12%。

逼著員工刷單、監視上班、強迫加班，這些古老的管理模式，很難讓外界對國美重建信心，股票應聲下跌。

當然，這還不是黃光裕的絕招。

03

去年9月17日，國美零售釋出公告稱，將長期租賃自己旗下，國美商都、鵬潤大廈及湘江玖號三處物業。

市場迎來一片罵聲。

有投資者拿SOHO中國來比較，粗略算了一筆賬。

如果國美直接把品質相同的SOHO中國買下來，只需花83億港幣，就能獲得82萬平方米的物業面積，而且是產權，不是租賃權。

而租自家物業，花了178。65億元，才租到72。56萬平方米，相當於雙倍的價格租了一個更小的地方。

投資者都知道，這就是“左手倒右手”，背後是利益輸送的遊戲。

公告發布第二天，國美股價就大跌9%。

大家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因為在這上頭，黃光裕有過“前科”。

2003年，國美因為企業資質不過關，上市頻頻遇挫。

後來黃光裕在旗下兩家企業之間，透過股權轉讓等手法，不僅變成了中外合資企業，而且順利借殼上市。

2004年，黃光裕以105億元的身家，成為胡潤富豪榜首富。媒體問他什麼感覺，他笑笑說：

就像左手握右手，什麼感覺都沒有。

上市之後，黃光裕玩資本的操作愈演愈烈，時常透過操縱股價為利益方行賄。

國美股價大起大落，投資人苦不堪言。

騰挪資金、資本運作，也為黃光裕入獄，埋下了伏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看到黃光裕出獄後，再次使出“資本財技”時，投資者心驚膽戰，紛紛選擇離場。

玩不起還躲不起嗎？

04

黃光裕剛出獄的時候，很多人說他變了。

以前冷峻犀利，面帶殺氣。現在一臉富態，眼神祥和。

他的簇擁者，希望國美能改頭換面，上演“東山再起”的熱血橋段。

只是，故事的發展態勢和預期不一樣。

1月27日，黃光裕胞妹黃秀虹出任國美電器董事長。此外，國美老臣李俊濤也回來了，擔任國美電器副總裁。

啟用自己的親屬和老臣，黃光裕無人可用了嗎？

“屠夫”手段在過去可能有用，但現在，一聲嘆息。

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黃光裕就如過期的泛黃書頁，翻篇了，不再有好情節好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