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村上春樹一個老題，懷念我的幾頭驢子。

我一共騎過三輛摩托。

畢業不久，02年吧，我騎的第一輛車是濟南輕騎50。那車真破，冒得煙子是藍的，機油要直接加到油裡去燒。但是我真喜歡，騎上它覺得西安市一下太小，盛不下我了。沿著二環，從東郊到西高新半小時，根本著不住跑。騎了不到一年，後來在陝圖還書，丟了……

當時我簡直不敢相信，好像是被一個老朋友借去了，在原地悵望半天，悻悻而歸。後來先是被老婆，當時還是女朋友，罵了一通，後來，我騎腳踏車，帶著她，居然去草場坡派出所報了案。果然不出所料，石沉大海。

車丟之後，就好像是斷了腿。

03年，又有了嘉陵100凌鷹踏板，這回可真是鳥槍換炮了。四衝、電啟、腳剎，還是聯動剎車。車剛買回來，好懶也是大廠出品呀，晚上我洗淨手，躺床上準備把說明書好好讀一下。翻看第一句話，就擊中了我——“摩托車是一種極富魅力的交通工具！”我心說，操，一個工具，還“魅力”。

這車帶人有勁，那時候二環路還不咋堵車，高架橋上也能飆80，擦汗。這個車騎了一年多，居然也跑了一萬多公里，還有朋友泡妞要借的。秦嶺72峪，不知跑了多少個，釣魚、爬山，那年春天，環山公路上桃花盛開。其間許多故事按下不表，單講結婚那天。宴會結束，大家都很疲憊，車子送我們回父母家的。我和老婆從大奔上下來，走向我的小摩托，這城市華燈初上，我們穿著禮服，騎行在初秋的街道，奔向新生活。

再往後摩托車不許進二環了，再後來，徹底禁了，車子也送了人。回想起來，那時候車子質量真爛，小毛病不斷，你要有輛國產摩托車，就要準備和幾個修摩托車的老哥做朋友。差不多每週六早晨都要去經二路溜一圈，但這並沒有妨礙我們享受自由。那時剛到交大附中工作，單位配了筆記本，揹著大電腦，騎著小摩托去上班，拿楊軍老師的話說，這就叫“春風得意馬蹄疾”，耳邊常常唱響的是朴樹那首“colorful days”。

羅曼羅蘭好像說過一句話，超牛B，“大部分人在二三十歲上就死去了，因為過了這個年齡，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後的餘生則是在模仿自己中度過，日復一日，只是更機械，更裝腔作勢。”所以，去年我去增駕Ｄ本的時候，就遇到了好些“老皮”同學，大家聊得蠻開心。這幫孫子最愛講“四輪承載肉體，兩輪承載靈魂”。我心說，人的齷齪，就是靈魂的齷齪，關輪子屁事，嘴裡講的是“管住右手，安全騎行，”握手道別。

四輪當然舒服了，不怕風雨。但他的荒謬在於“推重比”。一個人，七八十公斤，要出行，卻先要驅動一兩噸鐵同行，是他實際目標重量的二三十倍。這個確實很難說科學。現在的實情是又堵，又難停，又限號，荒謬之上又多無奈了。

近一兩年，政策鬆動，摩托又可以上牌子了。第三輛車，我選了五本CB190X，跨騎。今天中國的製造業整體水平確實要好多了，品質穩定，欣慰。跨騎車跑長途，還是很不錯的，唯一就是下雨天難受。踏板車雙腳是在車殼上方，跨騎則是掛在兩邊，前輪一劈水，全澆腳上了。所以現在買鞋，我最愛問的是，有沒有“溝太死”？吃了導購不少白眼。

如果非要說騎車是個運動，我覺得這是個孤獨的運動。其實沒有對手，和你對話的只有一條筆直伸展的路。頭盔一戴，世界歸於寂靜，遠方街燈閃爍，沿途風景變換，人卻擁有思考和回憶的自由。最享受的是在涼爽的山道上，淺淺壓彎。傾角合適的話，車子好像在軌道上跑，毫不費力，忽左忽右，起偃自然。藍芽耳機裡響著《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眼前風光如“山陰道上，目不暇接”，走走停停，好不愜意。除了騎車，我和小雨最愛乾的事情是洗車。一定要在中午，挑一個陽坡。山路上常有給大貨加水的管子，扯過來先沖水，擦擦車，再喝口水，車子洗淨了，人也歇好了，看著陽光下嶄新的車子就很開心。包子熊跟我說，長途行車準備停車，5檔切2檔，轉速突然降低，車子發出一陣轟響，那聲音最動聽。我覺得這想法很特別。

檔車好玩，但確實需要技術，也需要練習。比起開得快，更重要是剎得住，稍有差池就要摔車，所以摩托車是很危險的，可以說是不允許犯錯的，否則的話，只能是賭運氣。所以對你預見路況的經驗，反應速度，安全意識都有極高的要求。真的不推薦太年輕的孩子貿然玩車，更不推薦技術不太過關的騎士直接上大排重車。目前好些車友強調ABS，不過我覺得用好檔剎，和那個效果其實差不多，如果心裡沒有底，還是一定慢一點，也許相反救你一命。

2019年９月１號起，全國高速公路對摩托車開放，許多騎士躍躍欲試。我倒覺得走老國道，穿過集鎮和村莊，可能才是摩旅的真諦吧，期待更多好友同行。

本文經冷林先生同意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