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直寧可服藥自盡也不赴任,背後是一個政權財政崩潰的巨大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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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直寧可服藥自盡也不赴任,背後是一個政權財政崩潰的巨大黑洞

摘要

皇帝也有苦衷,而且是比司馬直更大的苦衷。

這個苦衷就是,中央政府的財政崩潰正在發生,猶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它吞噬著帝國的一切,使一切規矩、道德在漸漸地消彌於無形。

漢靈帝並非是東漢帝國第一個賣官的皇帝,到他這一任,其實中央政府在財政窘境這個黑洞中已苦苦掙扎了一百多年,至此已經被黑洞拖到了接近瓦解的邊緣。

司馬直寧可服藥自盡也不赴任,背後是一個政權財政崩潰的巨大黑洞

1

公元186年,也就是東漢漢靈帝中平三年,司馬直接到調令,朝廷任命他為鉅鹿太守。

一個大郡的最高長官,也算是一方大員了,實在是可喜可賀,但司馬直不喜反懼,如芒在背。

當時官場的規矩是,新任命的官員,要先到皇帝的西園報到,皇帝會根據職位的高低,告訴他一筆賬目,這是他到任後必須要完成的第一個任務,籌措到這筆錢財,然後派人押往京城,官員的這個位置才算落到了實地。

皇帝告訴司馬直的這筆賬目,是兩千萬錢。

兩千萬是對太守這個職位的官方定價,因司馬直為官素有清廉之名,皇帝特意少要了三百萬,對司馬直的開價是一千七百萬。

這筆錢,美其名曰“助軍修宮錢”。

助軍,就是給軍隊籌措的軍資;修宮,修的是皇宮中發生火災的南宮雲臺。

這些當然就是說辭,其實就是公開的賣官鬻爵。

曹操名義上的祖父,大太監曹嵩,就花了一億錢買了個太尉,躋身三公。

官員自然不可能自己拿這筆錢,只能去壓榨屬地百姓。

這其實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一種分贓機制,中央預設地方官員從民間取財,地方官員也必須讓中央政府分到一杯羹。

司馬直是個心裡裝著老百姓的好官,實在不好意思剛一上任便去盤剝百姓,這實在是摧毀自己的儒家道德價值觀啊,這個沉重的心理包袱壓得司馬直喘不過氣,他只能推拖著遲遲不去赴任。

但皇帝不肯放過他,幾次三番催他趕緊上路。

再不去也說不過去了,皇帝一發怒,那就成了抗君之罪了。司馬直嘆著氣上路了。

走到孟津,司馬直還是卸不下心理包袱,但又不能抗命。

既不願盤剝百姓,背棄自己的信仰,又不能違抗聖命,司馬直實在想不出“既要……又要……”的良策,最後一咬牙,算了,犧牲自己吧。

司馬直流著淚給皇帝寫了封信,一一指出官場積弊,他還發表了自己的預言,積弊不除,災禍不遠矣!

信寫完了,司馬直吞藥自殺。

皇帝接到司馬直的上書,也是一聲長嘆,是朕對不住你啊,但朕也是沒辦法啊!

司馬直說得都對,他的每句話每個字放在陽光下都閃耀著真理的光芒,但他依然錯了,他錯在只站在自己角度考慮是非曲直,而沒有考慮到皇帝的苦衷。

是的,皇帝也有苦衷,而且是比司馬直更大的苦衷。

這個苦衷就是,中央政府的財政崩潰正在發生,猶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它吞噬著帝國的一切,使一切規矩、道德在漸漸地消彌於無形。

漢靈帝並非是東漢帝國第一個賣官的皇帝,到他這一任,其實中央政府在財政窘境這個黑洞中已苦苦掙扎了一百多年,至此已經被黑洞拖到了接近瓦解的邊緣。

2

東漢有“明章之治”之謂,中國歷史上凡是以“之治”命名的時期,都是開明、繁盛的時期,但在東漢,即使是在“明章之治”,財政危機的陰影也始終揮之不去。

之所以有“明章之治”,固然是明帝章帝兩位皇帝的功勞,但也得益於邊境無外患,這能使得他們放手治理國內。

而之所以邊境無外患,並非匈奴等遊牧民族不覬覦內地財富了,而是東漢政府自動把財富送給人家了,都不勞您興師動眾來侵略了。

據史載,東漢政府每年向匈奴提供一億零九十萬錢,西域提供七千四百八十萬錢。

這筆鉅款買來了和平,也維持了東漢政府的運轉,但是,財政不可避免地一直吃緊(財政吃緊的原因很多,比如鹽鐵經營下放、世家大族的壟斷等等,這筆錢的支出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但是,錢可以買來一時的和平,買不到永久的和平。

到了明帝后期,匈奴屢屢入侵,不得不與匈奴開戰。

打仗打的自然是錢,剛開始,東漢政府還能勉力支撐,明、章兩位皇帝之後,到了和帝時期,戰爭逐漸升級。

漢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車騎將軍竇憲深入沙漠三千里,殺敵一萬多人,燕然勒石而返;

永元三年(公元91年),大將軍竇憲出塞北擊匈奴,擊潰北匈奴。

兩次大規模戰爭花費多少錢,史上並沒有明載,但可想而知中央政府的財政必然要緊縮了,而比財政危機更可怕的一個後果是,外戚勢力形成了。

竇憲,正是章帝竇皇后的哥哥,憑藉此大功,竇憲專橫跋扈,聚斂錢財、霸佔土地。

土地是一國之命脈,一部分土地歸入各種勢力集團之手,中央政府的最主要的財政收入只能迅速下降。

到了漢順帝時期,外戚梁冀所佔的土地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僅僅他修建的一個私家園林,就西至弘農,東界滎陽,南極魯陽,北到黃河、淇水,森林沼澤、丘陵曠野俱在林中,縱橫近千里。

其實到了東漢後期,整個境內充斥著這種大大小小的官僚豪強,他們超越了政府的控制,錢財流入了他們的私囊而非中央政府。

3

更要命的是,匈奴雖然暫時被滅了,但另一股勢力——羌族卻興盛了起來。

公元107年,漢安帝永初元年,羌族叛亂。

又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開始了,竟然斷斷續續打了六十年,直到靈帝建寧二年(公元169年),破羌將軍段熲平定東羌,才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僅在安帝永初年間隴右羌族叛亂持續的十二年中,東漢中央政府的直接軍事花費就達到了二百四十餘億錢。

這直接導致了國庫中空空如也。

永初三年(公元109年),西羌攻破臨洮,而京畿地區出現了大饑荒,發生了人吃人的慘劇。

中央財政,近乎崩潰。

為了快速籌錢,皇帝也只能做起了生意,皇帝所掌握的資源雖多,說起來天下都是皇帝的,但是皇帝想賣點什麼換錢,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爵位和官職最方便了——官吏繳納一定的錢穀,就可以得到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大夫這樣的職位,而普通人只要出錢就可以進入官府當吏,或者到軍隊擔任低階指揮官。

這種非正常的斂財手段,迅速拉低了官員和社會的道德水平,各種動盪此起彼伏。

順帝永和元年(公元136年),又一次的羌族大叛亂開始,這次持續了十年之久,花費軍費八十餘億。

順帝這次沒賣官,他開闢了兩條財路,一條是降低官員工資,一條是發行“國債”,強攤每戶一千錢。

中央財政,到了這個份上,幾乎山窮水盡。

而在桓帝和靈帝時期,羌族還是屢屢作亂,不得已耗資達四十四億。

桓帝只能繼續前朝的政策,降低公卿大夫的工資,並從王侯手中借走一半的田租,再次根據財政支出來售賣官職。

到了漢靈帝時,繼續賣官。

一個政權到了末期,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4

本文開頭說到的司馬直,趕上的正是靈帝這個時代。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漢靈帝由於缺乏資金,開始了最後的瘋狂舉動——賣官。從關內侯、虎賁、羽林,價格不等。就連三公九卿也都有價格,三公的價格是一千萬,九卿的價格是五百萬。

到後來,為了強迫百官交錢,靈帝甚至不管是刺史還是太守,在任命或者調動時,都必須向皇帝繳納“助治宮室錢”,司馬直就是在這時以死諫皇帝的。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漢靈帝再賣關內侯,爵位可以傳給子孫,價格是五百萬。這時,東漢的徹底崩潰已經近在眼前了。

財政危機的黑洞,終於徹底吞噬了東漢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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